王聿祯就在妹妹光溜溜的后背上使劲拍了一巴掌:“这话可不敢乱说。携恩图报都捞不到什么好呢,更何况你这是携恩扣屎盆子,该服软就得服软,好歹给人家一个撒气的筒子。别把人逼急了,逼急了兔子还咬人呢。”
王琇祯披着衣服站起来,哼了一声从首饰匣里拿出一块玉佩递给王聿祯看:“这是昨天听说我病了,有人特意递进来的东西。”
王聿祯已经接过东西一看,赶紧还给了妹妹:“三皇子?”
王琇祯点了点头:“我回来以后想了想,姐姐你说你喜欢权势,我又何尝不是?可我们俩不一样,官夫人那套我学不来,姐姐你男人能给你争诰命,我不行。既然这个男人不行,我就靠别的男人。而且靠别的男人会让我更快乐。姐姐,当年发生过什么,我记不清了,可我记得我原本的闺名叫琇莹,你叫聿莹。出事以后,爹就给咱们改了名字,专门用了祯字。后来娘教我们写名字,写一次,她就哭一次。我们的名字,是他用来羞辱娘的,他本来想用贞字!呵呵,现在我用祯这个字闯出了这样一片名声,就连他跟其他老婆们生的姑娘都不好在京城高门里找婆家,只能往外地嫁,我可太开心了!”
王聿祯安安静静听妹妹说完,目光特别冷静,令人瑟缩的冷静,就像是从冰面上反射起来的光,她说:“任何人都可以,唯独三皇子,不可以。”
王琇祯猛地直起腰:“为什么?”
王聿祯静静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王琇祯:“你的嘴我了解,告诉你就相当于在京城里贴了告示。具体原因我不会告诉你,你就理解为我要参与党争吧。皇上已经步入老年,人生七十古来稀,他已经五十多岁,只有十多年好活了,可我家男人还年轻,我怎么也得为我们以后的生活做打算。”
王琇祯怔忪地看着姐姐。
王聿祯的脸本就不是小巧而令人怜惜的,她眉骨偏高,目光锐利,虽然美,却板起脸来就给人一种强横的压迫感,姐姐当初十三岁订婚,十六岁仍没有完婚也跟男方家对她的面相不满有关。
虽然后来证明,没有完婚对王聿祯是大好事,否则要跟着那家人一起入土了,可这事在王琇祯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象,曾偷偷照镜子,欣喜地发现自己的眉骨很平缓。
每到姐姐用淬了火一样的眼神瞪着她的时候,她忍不住蜷伏,她又羡慕姐姐能有这样的眉骨,能有这般的气势。
王聿祯微微俯下身子,在王琇祯耳边轻声说:“记住,三皇子不行,这是我的执念。你若不听劝,我到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死遁,剃了头发去做姑子,如果没有死遁的机会,你就只能真的死了。”
王琇祯打了一个冷战,连连点头。
这是来自血脉的压制。
王聿祯离开侯府的时候,清平侯府的门房上换了个小厮,送她出门的时候小厮悄声说:“我们家侯夫人派人来问王夫人赏赐的事了,我们都听着夫人您的嘱咐呢,藏得好好的,没查出什么。”
王聿祯轻轻点了个头。
那小厮一路把王聿祯送上马车,临了又补了一句:“六少夫人那边,夫人就放心吧。”
王聿祯没接话,天青道:“谢谢小哥了。”她说着话,悄悄往小厮手里塞了一小块银子。
此时在昭勇将军府,谢斩关坐在书桌后捧着脸看着桌上的铜板。
皇帝不让他休妻,可这卦象却说不离是大凶。
咋办,再找皇帝商量商量?
休妻的事得从权,毕竟他是给东家打长工的,这个媳妇是东家让他娶的,而这个东家还是个皇帝。
搞不定的事就暂且不搞,先去搞能搞定的事,于是谢斩关去给东家干活儿了。
谢斩关到达城郊的新兵营后,三皇子高兴坏了,他和谢斩关年龄相仿,以前征战天下的时候就相识。
三皇子亲自走出军营迎接,和谢斩关把着膀子走了进去。
军营里正在练兵的都教头穿着甲胄,冲着谢斩关抱了个拳,也没等谢斩关有什么回应就继续练兵去了,一句客气话都没有。
三皇子眉梢微挑了一下,赶紧去看谢斩关,如果场面冷下来,他得救场呀。
可这谢斩关什么都没察觉到似的,神态自若地背着手在新兵队列里来来回回看着,时不时点个头,又时不时摇个头,根本没把都教头对他的态度放在心上的样子。
谢斩关这样的表现,要么是特别沉得住气,什么心思都能压在心底里,一笔一笔都记着,将来一次性算总账;要么就是彻底的缺心眼,人家都快把冷脸甩他鼻子上了,他都看不出来。
想想谢斩关这些年在战场上用的那些神鬼莫测的战术,要说这个人缺心眼,三皇子可真不信,那就只能是城府极深了。
三皇子心里一个哆嗦,他老爹这算是公开给他送来一大助力,可不能让区区一个都教头给坏了事。
那天傍晚,三皇子和谢斩关一同入城,一边叙旧,一边协商着新兵的操练计划,溜溜达达走得很慢,二人谈兴渐起,三皇子提议去和光酒楼喝上一杯。
谢斩关丝毫不知道三皇子邀他去喝酒的真实目的,高高兴兴跟着三皇子进了和光楼。
和光酒楼历史悠久,已经营了五六十年,一代传一代,现在的店东已经是第四代传人了。
让谢斩关没有想到的是,他刚和三皇子喝了两杯,菜只动了几筷子,冯珂冯将军推门进了他们的包厢。
冯珂是正三品的昭毅将军,四十多岁,在天下大乱前是屠户家的少掌柜,现在统领左掖军。
谢斩关赶紧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相迎。
可还没等谢斩关手里的酒杯递到冯珂手里,冯珂就从身后拎出一个人,掐着此人的脖子扔到了地上。
谢斩关一看,这不是练兵场上的都教头吗?
只是这会儿这位都教头可跟有些狼狈,发髻散了,脸上红肿,嘴角开裂,爬起来的动作都有些迟缓,明显是被打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