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江泽打来电话的时间，许舟还在睡午觉。那是工作日，她下午有排课。
她迷迷糊糊接起电话，听到江泽说，希望她下午可以去参加他的家长会。
许舟一开始还以为他又在开玩笑，骂了他两句，刚要挂电话，却隐约在那头听到呜咽声。
不过再凑近手机，就听不到了。
许舟在内心叹了一口气。
“好，你把学校定位发给我，我现在就出发……没事，我下午本来就没有什么事……你待在学校别乱跑……”说完，她挂掉电话。
她简单扎起头发，戴上黑框眼镜，穿上外套，出门前拜托舍友帮她请假下午的课。
紧赶慢赶，在家长会开始前赶到。
门口聚集了很多家长，学生出来一个个往里领。他们头发五颜六色，没有穿校服，一边打游戏一边在路上走。
校门坏了一半，雕刻着校名的大石头上，用签字笔写了不少污秽文字。保安疲惫不堪，在旁边抽烟休息。
江泽站在校门口的中间，埋头用脚踢前方的石子。他今天居然穿了校服，虽然穿得歪歪扭扭，但还是与周围人的穿着明显格格不入，显得孤零零的。
“江泽！”许舟跑过去，他闻声抬起头。
江泽的脸上没有泪痕，眼睛也没有红，但许舟并不认为刚才电话里的哭声，是幻觉还是故意什么的。她没有提起这件事。
“我爸妈没空，多亏了姐你能来。”他挤出一个微笑。
许舟点点头。
去班级的路上，江泽只是简单介绍了沿路的建筑，跟平常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班门口，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师拿着单子，一个个登记进去的家长。她看见许舟，明显对这陌生的面孔感到奇怪，她拉长音调：“你是———”
“我是江泽的，表姐。”许舟的笑容落落大方，看不出什么异常，老师登记完就让他们进去了。
“坐哪呀？”
“最后一桌。”江泽的位置靠近垃圾桶，他挡在许舟前面，先跑到位置上，把抽屉里的垃圾扔到桶里，然后把桌子上的小零件放进抽屉里。
他拉开远离垃圾桶的那张椅子，许舟坐下。
江泽瞄到她用手轻轻抵住鼻子，瞬间窘迫不已。他道歉：“抱歉呀，姐。他们，他们总在最后一排吃东西，所以后面味道很奇怪……”
许舟放下手，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给我一张纸，还有笔。”江泽急忙掏出笔纸放在她面前。
家长会开始，老师先以常规的纪律事宜开始，后讲到现在的教育形势。
许舟认真听讲，并做笔记。
“都不重要，姐你不用这么认真。”江泽在旁边小声说。
“还是好好对待比较好。”
时间过了一半，那老师开始讲起，班级常常捣乱的同学，而每一项“罪行”都有江泽的名字。
“特别是———江泽，他是我见过最没有未来的人。”那老师突然特别点名。
听到这种话，许舟皱眉，停下手上的笔。
旁边的江泽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卫衣帽子，趴在桌子上，遮挡住整张脸。
“江泽家长，你要注意，像你家孩子，除了不要让他进牢子，其他的就不用管他了，他没办法受管教。他小小年纪，就染上社会的恶习，我从业几十年来，从没有见过……”
“老师。”许舟听不下去了，站起来制止她的话。
“我们家小孩有没有未来，是由他说了算，不是你嘴巴一张一闭来定义的。”
“从家长会开始以来，你张口闭口都是嫌弃这个学校，这个班级，这群孩子。”
“我不知道，你作为老师到底有没有尽到你的职责。但我能确定一件事，你并没有资格在这里教育孩子，因为你一开始就没对这些孩子抱有希望。”
“你……”被质疑，老师脸气得皱起来，她冷笑一声，“行，就你家孩子骂不得，反正他就那样了……”
许舟背起包，对她笑了笑：“江泽，走人。”
江泽跳了起来，跟许舟一起离开班级。
她走在前面，步伐很大，江泽跟在她后面，时刻保持两人不多不少的距离。
就这样默默无言走到一个公园，许舟走上小山坡，坐在顶上。
江泽踌躇半天，也走上去，坐在她旁边。“谢谢你，帮我讲话。”他首先开口。
许舟神情柔和，看着天空。此时红日燃烧云朵，壮美秀丽，让她心里涌起回忆。
江泽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鼻子一酸，眼泪“唰”得往下流。
他偷偷侧目，见许舟没有关注这边，放下心来。他抬手整理头发，其实是擦掉眼泪。
其实许舟注意到了，但她没有明说。
等江泽擦好眼泪，她使出哄人三件套。
柔声，安抚，倾听。
许舟侧过头，握住他的手腕，轻声问：“发生什么事了，可以跟我讲讲吗？”
江泽被这么询问，内心的情绪憋不住了，眼泪哗哗流。
他站起来，转身又重新坐下来。
他们相背对，这样许舟就看不到他的表情了。
“是因为老师？还是因为爸爸妈妈没能来家长会呢？”她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