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凤司舟急急伸手扶起林枝,小凤凰脸上的傲气消散了只剩下担忧。
他没有想过林枝会帮他抗那一剑,白衣翩跹挡在他身前,说实话还怪让凤凰心动的,凤司舟回想起来,耳朵尖有点红。
林枝拂开了他的手,用剑抵着地站了起来,她有点沉默,看着手中的剑。
手里的剑微微振动,似是在诉说什么,但是林枝听不懂,因为她并未和定坤建立联系。
凤司舟跟着她的目光看向定坤,不由得想起刚刚那一下好像是剑的抖动才被击飞。
凤司舟撇撇嘴:“不顺手就不要用嘛,之前就说过换一把你还不听。”
这把剑还是林枝初结丹时去剑冢挑选的,一把称心如意,心意相通的剑对剑修来说很是重要。
但是很可惜,那一次林枝没有寻到有共鸣的剑,于是她就挑了一把剑冢中最强的剑——定坤。
让剑认同的方式有很多,但最主要还是两种,一是因为修炼特性产生共鸣,二是打服它。
毫无疑问,林枝就是使用第二种,她历尽千辛打服它,并立下一半的契约,至于另一半,她想,可以等以后慢慢磨合,让定坤心甘情愿后再完成。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当她伤痕累累,鲜血淋漓地拖着这把被压制住的桀骜不驯的剑出来,见到剑冢界前等候着的师兄师弟师妹们时,手中疲惫的剑却忽然兴奋起来。
它脱手而出飞向师妹,亲昵地打转,而师妹也对这把剑很有好感,轻轻地摸摸它。
任谁人也能看出一剑一人仿佛有着淡淡共鸣,很是默契。
一时间,她觉得刚刚的死战不过是一场笑话。
身上被剑划出的血痕还在刺痛着,她不知哪来的气力,强硬地拉回那把剑,头也不回地离开。
事后,小师妹找过她,向她请求交换这把剑,并许诺以后会寻得另一把好剑还予她。
林枝拒绝了。
接着大师兄也委婉地向她提及,师弟更是直接开口斥责,让她把剑给乔宁宁。
她都一一拒绝。
凭什么,自己努力得来的东西要拱手让人。
凭什么,她付出那么多,却不如别人挥挥手。
她不甘心。
那是她第一次这样,油盐不进狠狠拒绝这些她看重的师门弟子。
她每日练剑更加刻苦,还不断以珍宝饲剑,也是存了心思想让定坤认可,只不过哪怕她到了渡劫期,定坤也没有认可她。
它一直在恼怒那半个契约,平时在手里也不过是一把死气沉沉却又锐利的剑,只有乔宁宁在附近时才灵动几分。
到了最后,感知到乔宁宁有危险更是脱手而出,忠心护主。
可真是讽刺啊。
听了凤司舟的话,林枝火气更甚,早知道就不救了,救下来小嘴叭叭地膈应她。
“天下那么多剑,你再入剑冢找找嘛,干嘛非得吊死在一把剑上。”
“刚好如果你换了新剑,这把旧剑就可以给宁宁师姐了。”
“定坤就是更适合宁宁师姐嘛,剑还是要顺手的好。”就好像他和轻叶,凤司舟美滋滋地摸了摸手上的轻叶,轻叶嗡鸣一下以作回应。
林枝更加不想理会凤司舟了,她直接快步走向前方,只留给凤司舟一个淡漠的背影。
凤司舟有点不知所以,只是看着林枝离去的背影,此时此刻凤司舟才后知后觉有什么东西不太一样了。
比如说,过去这么多年,林枝鲜少有把他落在身后的情况,而这一天竟然就出现了三次。
凤司舟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惹到林枝了。
很快,白辞也追来了山脚这里,他带着的那一部分人则是在山腰的房子处搜查。
“没受伤吧。”看着林枝,白辞眼里划过一抹显而易见的担忧,在得知他们在这里出事了,他立马赶过来了。
白辞伸手上前想探查一下林枝的灵脉,以判断是否真的无恙,却被林枝不着痕迹地拒绝,她侧走一步。
“师兄,我没事的。”林枝眼睛低垂着,不敢直视白辞,她还无法很好掩盖情绪,会被师兄看出来的。
白辞有些不解,常年温和的眼眸里带有几分失落,他没想到会被师妹拒绝。
他对情绪感知十分敏锐,自是察觉到了林枝的疏离。
只是他想不明白,明明昨晚还亲昵地向他许着生辰愿望的小姑娘怎么一下子就变了。
他缓缓收手,葱白的指尖被宽大的白衣衣袖所掩盖。
林枝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但她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来缓和气氛。
毕竟他们,着实是生分了。
她不再是那个日日期盼师兄来看她的小姑娘了。
毕竟她知道师兄不是她一人的师兄。
看着林枝和白辞同是一席白衣并肩而站的和谐画面,凤司舟莫名感到有些不爽,他灵活地插进两人中间。
“诶怎么就大师兄一个人来,宁宁师姐呢?”凤司舟问道,顺便不经意地挪了一下,让白辞和林枝站的再远一些。
“她仍在席上招待妖王。”白辞回答,毕竟妖王前来除了为凤司舟,也是为乔宁宁,所以不便离席。
这么说来,凤司舟和林枝同时想到还有来访会面的事宜。
小凤凰眼睛深处亮晶晶的只不过还刻意隐藏,他们几乎同时开口。
“师姐快随我去席上吧。”
“我回去修炼调整灵力。”
凤司舟一听虽然想再劝劝但是也顾虑到刚刚林枝所受的伤不再言语,只是有些失落。
其实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执意想要林枝去见母亲,正如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在母亲询问凌霄宗里的事宜时候,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是林枝。
毕竟林枝总是很招人烦地叫他去修炼,躲也躲不开,急了还会对他动手,冷漠苛责。
明明和宁宁师姐在一起的时候才是最开心的。
但是就算是和宁宁师姐一起的时候,心中仿佛有负罪感,毕竟自己没有在修炼而是在娱乐。
这么桎梏他一只喜爱自由的小凤凰。
她就是一个冷漠无情只会催他修炼还有总是嫉恨宁宁师姐的人。
但是看着林枝远去的背影,凤司舟有点失神。
“愣着做什么?不是要回去。”白辞问道。
“哦哦。”凤司舟回过神来,和白辞一起御剑回去。
他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林枝走了一大段路才停下来,看着此刻的手背,那个印记隐下去了,只不过还有一点浮色,感觉好像淤肿罢。
林枝也没管,她不知道这个印记是做什么用的,但看那个人的样式,或许她以后能知道吧。
不过她现在最感到疑惑的是:为什么师兄没有再追问下去呢。
但是林枝没有纠结太久,她隐约记得上一世师兄亦是如此,最后不了了之了。
她自知里面可能有什么秘密,却也无从查起。
正好这次她一一探查。
但是当她回到木屋前,发现此刻那些狼藉都已被收拾好了,两具尸体也被运去执法堂了,附近还有几个穿着黑衣的执法堂的人员在看守。
看见她走过来,其中一个黑衣上绣着金竹纹的人向她走来并说道“师妹,大师兄说了不许任何人入内,请回吧。”
语气温和却又带着强硬的态度。
她认得,那是执法堂的曲安陵,算是执法堂的核心人物,资历堪比师兄,只不过没入凌月仙尊门下。
平日里师傅把整个宗门交由大师兄管理,执法堂就是掌门师兄管理宗门最有用的一把利器,处理突发事件和违反门规的人或事,执法堂的人出现在此合情合理。
也罢也罢,林枝不多做纠缠,她自知在他们眼皮底子下她也没办法调查什么,于是微微颔首,也就离去了。
曲安陵看着林枝远去的背影,手一下又一下地抛着带着磨损的铜钱。
这就是白辞心心念念惦记的小师妹吗,看起来平平无奇,也不过如此。
回去的路上林枝摒弃了以往的御剑方式,而是慢慢地走回去。
她好像好久没有这么休闲地走在这山林之中。
林枝从林间而出,走在这一条灵玉阶上。
这座山名为天溪山,有一条蕴含灵气的溪水顺着山脉蜿蜒而下,传说那是天神降下的恩泽,山间同样富含灵气。
浓郁的灵气使草木萌发,山间灵植葱郁还有许多异兽。
前山是凌霄宗宗门之地,多是琼台楼阁,宗门大殿,弟子居所。
而后山则是未加改变的深林,交予异兽生存。
为了方便在前山行进,凌霄宗铺了一条灵玉阶,由山脚直通大殿,不过鲜少人走就是了,毕竟修者谁人不御剑,哪怕是法修也有法器御风而行。
在林枝看来这不过是建给世人传颂罢了。
诸如:在那仙山中有一条登天道,可在登天道上悟大道,半步成神。
传说这条登天道与天溪恩泽同源,是上神的恩赐。
这些都是林枝脑海中隐藏深处对人间生活的回忆。
是街上穿着黄衣裳卖糖葫芦的阿叔像讲故事一样说给他们一群小孩儿听的。
买一根糖葫芦才给她们讲一小段故事。
不过都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
林枝一步一步缓慢的走着,在凌霄宗这么久她还没走过这条路呢。
那时被带回山上是师兄御剑载着她,她那时还没从异变中缓回神来,也就只是死死拽着师兄的袖子,呆呆地看着这条灵玉阶。
在那之后为了潜心修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算有任务出去也是御剑而行追求效率,哪会想起这条道呢。
山腰再往上一点便是练武堂,每日都有老师在此讲学,没被长老收入门下的内门弟子都在这上课。
太阳西斜,落日的余晖洒在这如同白玉的石阶上。
远处弟子三两结伴,有的看见她还有些惊奇。
毕竟内门上上下下加起来也不过六七十人,彼此间就算仅有几面之缘也算落得个面熟,而对于林枝,大部分人都只觉得面生。
少部分认出的也不过扯扯同门衣袖,耳语两句,快步离去。
若说以往,林枝心里还有些许芥蒂,如今却是无所谓了。
林枝自顾自的走着。
“那个,便是二师姐吗?”穿桃衣的小姑娘见林枝走远才俯在朋友耳边问道。
刚刚太近了,怕被师姐听见不太好,也就不敢问。
“是啊。”旁边青衣女子撇撇嘴回应道。
“果然如传言般好冷淡喔。”桃衣女子看着林枝远去的背影,眼里满是热切。
强大的冰山美人,她好喜欢嘤嘤。
“人家天才来的嘛,变异冰系单灵根又是金丹后期。”罗青对这个二师姐印象不佳,语气里带着嘲弄。
毕竟平日里林枝深入简出,鲜少出居所来到练武堂学习。
但那些同为金丹后期的师兄师姐都会来,就她不来,这不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再加上平日大师兄为人温和,处理宗内事物之余都会来这里指点大家,宁宁师姐虽然修为一般却没有自恃身份,而是和他们融洽相处吧。
凤凰之子虽然傲气,但也偶尔来和他们切磋,只有林枝,自恃清高压根不理会他们。
傲气什么嘛,不过是宗主也不甚在意的弟子。
“啊这样吗。”兴许是听出罗青语气中的不喜,程桃讪讪的笑了笑。
她刚刚筑基,才来到内峰不久,只是听过师姐名号,才有些好奇,没想到却听了这一出。
“不聊了,我们快回去修炼吧,梧桐长老今日教的剑法还挺难的。”程桃拉了拉罗青的袖子说道,然后和罗青一同回到居所。
回到寒院已经是月上柳梢,林枝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支着下巴看月光。
这一段路她硬是选择大脑放空,慢慢悠悠的走回来,自然耗时颇长。
回到来也不想打坐修炼,于是欣赏今夜月色。
今日应是十六吧,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要不然今夜的月光怎会如此圆亮澄澈呢。
竹叶萧萧,风中多了玉玦碰撞下清脆的声音。
“师兄?”看向来人,林枝疑惑的喊了一声。
师兄在乎君子之礼,鲜少深夜造访,今日又是为了什么呢。
“嗯。”白辞轻轻应了一声,走向院中坐在了林枝的对侧。
今日的事情发生之后,他也无意和妖王寒暄,再加上,今日感觉林枝有些微妙的变化后他就隐隐约约有些心神不宁,不知不觉中就来到寒院门前。
过来就恰好看到林枝在遥望月光。
月光相映,显得师兄面如冠玉的脸上更加温柔。
林枝有点直白地盯着白辞看,她无法把这样温和的师兄和那个在最后一刻毅然离开她的师兄联系在一起。
感受着林枝的目光,白辞脸微微热起来了。
林枝看着师兄细腻洁白的脸颊上多了一抹淡淡的红霞,才惊觉有些失礼。
林枝自然地移开了目光,看着地上的竹影。
两人静谧无声,气氛好像突然变得有点尴尬。
林枝清了清嗓子问道“师兄怎么了。”
此时白辞已经竭力平复心境,神色恢复正常“还是有些担心你罢。”
白辞取出一瓶丹药“知你平日为了煅体鲜少服用丹药,但魔气入体非同小可,一时未曾察觉日后可能会因此遭罪。服下清心丹可驱除入体魔气。”
“好,谢谢师兄。”
林枝没有拒绝,她向来不会拒绝师兄的好意,道谢后从白辞手上接过丹药。
白辞收回手,不自觉轻轻拢了一下手,仿佛刚刚的触感还残留在掌心。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白辞一怔,转手摩挲玉玦平定妄念。
“你早些休息吧,有时也莫要太刻苦,好好照顾自己。”
白辞还想说什么却发觉已经是月上中天,他收回那句话语,把它变成了“那我回去了。”
林枝点头,起身相送。
倾撒的月光落在师兄身上,白袍上多了一层流转的银辉。
林枝目送着师兄离开,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林枝才松下一口气。
可能是今晚的月光太皎洁了吧,仿佛带着寒气让人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