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素萍气色不错,这几个月养得圆润了些。她迎上来,笑盈盈唤了声:“芷秋,你来了。”
阮芷秋与她一道坐下,又上下打量一番才道:“阮家那些人待你不错?”
阮素萍点头:“他们原本也不算是多不好的人,谢……他三五不时让人送东西过来,堂伯母那个人也就是嘴皮子不好听,得了好处,她自然对我好。后来知道他学识不俗,很有可能高中之后,更是存了指望,待我与娘亲还有姐姐,都十分不错。”
阮芷秋放心下来,往窗外看了看,马队还未到,她轻叹一声:“可见他人品不错。”
阮素萍面色绯红,倒是难得露出小女儿情态。
前世里,阮家五个女郎,其实只有阮素萍一人最清醒知道自己的处境,她不愿做棋子,便努力挣脱牢笼。十多年靠着病弱的身体,在阮俊辉与阮素清面前成了棋子。其实那身体是不是真的病弱,也只有阮素萍一人知道。
后来她又慧眼识人,一眼看中了当时还处于低迷的谢南安,她是认定谢南安可以带她走的,甚至不惜毁了自身名誉,迫得阮俊辉放她离开。
今生比前世更顺利一些,谢南安没有对朝中的情况失望,也不愿意埋没自身,依着他与谢家的能力,只怕是很快就会飞黄腾达,阮素萍跟着他自是不会差。
“如此,甚好。你姐姐现下如何了?”
阮素萍抿唇小声说:“我姐姐,在庄子上看上一个佃农,她求了堂伯母,堂伯母原本不乐意,如今谢……中了状元,堂伯母松了口,打算将我姐姐放出去。”
阮家虽已经没落了,但未必不能起来,又有了谢家这样的好亲家。阮大夫人不为其他,为了家中女儿与亲侄女们,也不会将阮素英低嫁到那种地步。
原本因阮素英毁了容貌,阮大夫人是看上一个普通八品官员的儿子,那官员之子已经年近三十,先前娶了夫人病死了,膝下一双儿女尚小,便打算续弦。续弦不怎么看重家世,更不看容貌,只要女子贤惠即可。
阮大夫人觉得这是一门极好的亲事,阮素英嫁过去不会被夫家嫌弃,后半生也有了着落。甚至也愿意替阮素英多添置些嫁妆傍身,好让她将来日子好过些。
没想到阮素英自己不乐意,就看上之前庄子上的那个佃农。
阮素萍与阮芷秋解释:“我让人查过那家人,虽说家中贫穷了些,但都是些老实本分的人。原是之前无人管姐姐,那老婆子见她可怜不忍心,三五不时送吃食。后来姐姐有次生病晕在外面,那老婆子心疼,让儿子将她背回去,悉心照料几天才送回庄子。是那时候,姐姐动了心思的。”
阮芷秋明白了,阮素英这辈子生活在阴谋诡计之中,没有得到多少家人的关爱。田氏固然疼爱她,可那样一个懦弱又体弱的性子,根本护不住她。
而她当了十多年阮素清的棋子,名声一直不怎么样,毁了容貌之后更是被人弃之如敝履。最绝望的时候,看到那平头老百姓家庭里的温馨,她或许,是真的向往吧。
当然,阮家大夫人可能并不是在意阮素萍嫁过去会不会辛苦,更多的是虽则阮素萍毁容了,但若是太过低嫁,阮家后头那些女郎,都不好嫁人。
阮素萍点头:“是,现下听说他高中会元,堂伯母这才松了口。就这几日打算送我姐姐走,自是不打算广而告之的。”
阮芷秋握住她的手:“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外面喧嚣声更大,是马队过来了,二人探头去看,就见状元郎坐在马匹上,像是早知道一般,正笑盈盈看着这里。
阮家那边的事情,阮芷秋并没有太过关心。倒是沐儿时刻注意着,没多久就兴致勃勃回来,说是谢家人已经上京,谢南安与阮素萍婚期已经定了。
“这么快?”
沐儿点头道:“奴婢打听过了,听说是最近不少人往谢家递帖子拜访,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五小姐配不上谢公子,想要谢家退亲重新定呢。”
谢家爱惜羽毛,本就被谢南安毁了不少,如今若再退亲,就真的有些忘恩负义了。所以谢家怎么都不会答应,自是立刻将婚期定好,表明自己的态度。
沐儿又道:“而且昨日,谢夫人与谢小姐还邀五小姐出街看戏,当着众人的面,与五小姐亲如母女,还当中表示五小姐端庄大方,她满意得不得了呢。”
阮芷秋哈哈笑起来:“这个谢夫人,可见也是个妙人。”
那些攀关系的人家,真是不明白谢家的心思,谢家刚回朝堂还不稳固,这时候谢南安若娶高门贵女,则有站队的嫌疑。阮素萍如今家世低微,又因去年那档子事情,的确是最合适不过的儿媳人选。
这些阮芷秋没有管,四月初终于要举办春日宴了。依旧是各府的夫人带着女郎郎君参宴,虽则凌家上下都决定将阮芷秋许给凌烨,但因具体事宜没有定下,云安郡主暂且没有对外宣布。
这次带着阮芷秋出门参加春日宴,却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凌升辞。
她很有些惆怅:“虽说升辞还小,可他能回来的时日实在是太短了,若是真等他下次回来,怕是合适的好女郎都要没了。可惜这满京城的女郎,能配上我家升辞的,竟然没有几个。”
下了车,还未进别院,就见着和奉公主带着沈蒹葭过来。两个女孩儿自是开开心心,结伴去玩,留下云安郡主与和奉公主面露尴尬的站在一处。
去年底,她俩亲如亲姐妹,是因考量自家孩儿的亲事。可最先是云安郡主开口,又是云安郡主推拒,实在是难堪。
虽则云安郡主登门致歉多次,但那心中的结,到底是留下了。
和奉公主淡淡看她一眼,想起自家儿子的样子,觉得怎么都笑不出来,勉强道:“我儿高中,原本是要设宴,但他说不必如此大动干戈,便只家中小宴,并未延请旁人。”
云安郡主原以为她要生气,没想到她主动开口,心中有些疑惑,面前却堆满了笑容:“是,文蓝那孩子这般出众,不愧是京城四公子,这一次,的确给世家长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