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阮芷秋心中涌出愧疚来,昨日她只顾着自己生气,却没想到他最近是在忙。她在阮家的时候,他忙碌不堪也要想法子去看她,何况现在?
她为什么,就不能等一等,好好听一下他要说什么呢?
到了凌剑的院子外面,凌升辞自是不敢进去的,与阮芷秋交代几句,便回去祠堂继续跪着了。
阮芷秋则进了院子,一眼便看见站在院子里拄着拐杖的福伯。福伯自小身体有问题,干不了重活,一直跟着凌剑,替他守院子做些杂事,便是凌飞驰兄弟,对他也十分尊重。
这下看到阮芷秋来了,他立刻走过来:“小小姐算是来了,元帅发了话不许人去寻你,这……小小姐快去瞧瞧元帅吧,他昨儿一晚上,就抱着小姐从前给他制的那只荷包发呆,也不许老奴进去伺候,可把人着急坏了。”
“外祖父没歇息吗?”
福伯摇摇头:“元帅说没有护好小小姐,让小小姐受委屈,是他对不住小姐。”
听到这话,阮芷秋的鼻子一酸。前世今生,他哪里有一点对不起她的?是她对不起外祖父,是她总是看不清事实,让他操心了。
外祖父对她尽心竭力,是当真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那种。
阮芷秋推门进去,听到里头传来一声喝。
“滚出去,什么事情都不要打扰我!”
“外祖父……”
娇娇软软的声音,让凌剑一下子抬起头来,他站起来,一夜未眠他步履有些不稳,还是坚持走过来,一把将阮芷秋搂入怀中。
“芷秋,是外祖父不好,外祖父没护好你,竟让他们这样大的胆子……是外祖父没有教养好自己的孙子。”
阮芷秋吸了吸鼻子,摇摇头说:“外祖父为什么要这样说?你们对我极好,明明是我无以为报,外祖父,明明是我不好啊。”
“傻孩子!”凌剑摸着她的脑袋,拉她坐下认真的问,“傻孩子,你可知昨夜,凌烨跑到我这里来说他要娶你?”
阮芷秋垂头不知怎么应答,她要怎么回应?如何开口说,她与凌烨早已暗度陈仓吗?若是那样,外祖父该有多失望啊,但让她说她不知情,她又怎能如此辜负凌烨。
凌剑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轻叹一声问:“芷秋,你与他不同,女郎在世间是如何艰难,外祖父再清楚不过。我只希望你此生能幸福快乐,若是你喜欢自是未尝不可,但那人……不该是凌烨。”
“为何?”
凌剑沉默下来,并未言语。
阮芷秋感觉到,外祖父在隐瞒些什么,这种感觉,从她将阮俊辉赶走时就有,那时候说到阮俊辉对凌婉的背叛,外祖父就急急忙忙打断了她。
可是,依着前世今生她对外祖父的了解,凌婉这个女儿,就是外祖父的性命一般,若是可以,外祖父绝对不会不替凌婉做主的。
那么是为什么,让外祖父在忌惮?
凌剑再次开口,只是哑然道:“你可知凌烨这次受皇命出行,是为何事?”
阮芷秋摇摇头:“不知。”
“你又可知,为何你二舅父他们,能在京城留这样久,还不去灌江府?”
凌剑长叹一声,才继续说道:“如今的朝堂看似一派平和,实则内里的波涛汹涌绝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我是大周的元帅,凌家是大周武力的象征,更是皇室的盾牌。凌家每个人都是为战场而生的,每一个人,你四哥如此,三哥亦是如此。甚至你四哥是摆在明面上的保佑全大周的将军,而你三哥他,他的使命让他比你四哥还要凶险。”
“他这次的公务,十分危险?”
阮芷秋有些懵,她想象不到是什么样的公务,竟是要凌烨生死未卜吗?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从他做了我凌剑的孙子起,那就是注定要走的路。皇上需要有人帮他扫清障碍,可是皇权没有那么强大,世家之间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废的不是三皇子,是要将世家的关系分崩离析,这么多年,终于寻到一个契机。所以下一步刻不容缓的,是将世家的势力再削一削。新年将至,是最好的时候,所以你三哥这一行,危险万分啊。”
朝中的事情,阮芷秋的确不知,也听不太懂。她能知道的,就是凌烨是奉皇命做事,且要避着其他世家行动,行动成功了,成效可能只有一点点,但若是失败了,凌烨便也要交代在那儿了。
她心中一慌,问道:“那……那外祖父可知,他能否回来,他一定能回来的对吗?”
前世三皇子与太子斗得天昏地暗,太子死于非命且东宫种种迹象表明他意欲逼宫,紧接着就查出,是三皇子栽赃陷害,而后三皇子也倒了。但中间种种细节,阮芷秋并不知道,也不知是否有让凌烨私下处理什么事情。
今生一切都变了,或许因为这些变化,才让凌烨面临这些的,是吗?
“凌家人忠贞不二,临危受命绝不能逃。”凌剑抬起头看着窗户的方向,目光有些浑浊,他太老了,支撑了这么久,可不是要看到凌家如何,他是要看着大周昌盛不倒。
“昨夜他突然跑到我这里来,跪地请求我让他娶你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芷秋,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绝不会让你嫁给他。”
阮芷秋的眼泪一下子落下来,她起身走到凌剑面前跪下,认真的说:“外祖父,你告诉我他是去做什么了?他回不来了是不是,你们都知道他回不来了,却还是让他去?为什么,为什么啊。”
凌剑抓着她的手:“傻孩子,好些事情你不懂,不懂啊。”
“我是不懂,外祖父我不懂,可是你可以告诉我的啊外祖父。”阮芷秋泪流满面,“我知道他不是你们亲生的孩子的,但他是在凌家长大,他是凌家子啊。外祖父你曾说过,凌家有的不仅仅是使命,更是团结,那么为什么,外祖父你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孙子送死?”
凌剑亦是泪流不止:“因为,这件事只能他去做,他不是凌家孙,甚至他不是大周人!他是西厥后嗣,西厥要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