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暗示？”
黎靳脸上闪过一丝荒谬。
但他的脑袋像是被打了一个闷拳一般，阵痛起来。
杨昱见他一副不相信的模样，赶忙解释道：“黎少你别不相信，是真的……”
“我可以和白樱对质！”
这时门突然被江彦推开了。
他一脸严肃地看了一眼杨昱，冷道：“你最好没有说谎！”
杨昱连忙道：“我没说谎，是真的！她下的暗示内容是黎少爱她！是真的！”
黎靳听到“爱她”这两个字，猛地皱起了眉头，眼中逐渐爬上一丝红色。
江彦作为多年刑警，短短几句话就已经在心里拼凑出了大概。
他看了一眼明显已经有些不对劲的黎靳，脸色严峻，赶忙将人带了出去。
“你看一下他，我去打个电话。”
江彦将黎靳扶坐在一旁，叮嘱宋淮延。
黎靳闭着眼，额头竟然已经浸出了一丝湿意，他靠在椅子上，太阳穴处跳动的厉害。
宋淮延见他状态奇怪，呼吸粗的很异常，刚想摸摸他的额头，便被黎靳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猛地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宋淮延。
宋淮延被他眼球上攀爬的血丝，震住了。
“黎靳？”
黎靳见是他，松开了手上的力道，再次闭上了眼。
“走！我带你去秦昀那里，晚上跟你说过的！”
江彦挂掉电话，二话不说的将他搀扶起来，“妈的，等不了下午了，你现在就得去！我这可是自费，秦昀收费多贵你知不知道？”
黎靳推开他，尽管脑中已是翻江倒海，但他还没有到需要别人搀扶的地步。
“你逞什么强？你看你头上的汗！还在发抖！”江彦强硬地将黎靳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我是警察，服从命令行不行？”
他朝宋淮延扬扬下巴：“你去开车。”
宋淮延闻言，跟上了他们的步伐。
杨昱就这样被丢在了审讯室。
一路上，车里都很沉默。
黎靳靠在后座，闭眸不语，正在默默忍受脑中此时非人的疼痛。
江彦则是陪在后座，拿着手机噼里啪啦的打着什么。
宋淮延握着方向盘，时不时通过镜子观察黎靳的情况，见他始终眉头紧皱，十分痛苦的模样，他的心也莫名的有些揪了起来。
但他并不想表现出担心黎靳的模样。
“江警官，感觉你很紧张着急。”
江彦道：“废话，他都被下心理暗示了，而且一看程度就不轻，我能不紧张吗？”
宋淮延沉默了一会，问道：“我知道心理暗示这个东西，但为什么……他的反应……”
其实宋淮延表述的并不清楚，但是江彦很轻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江彦道：“你可能不太了解心理暗示这个东西，觉得不过就是个暗示而已，但其实不是这样的。”
“我说一个最浅显的例子，现实中常有发生，你就会马上了解心理暗示的可怕之处。”
“一个已婚女人结婚五年都没有怀孕，她和丈夫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没有用，愁的晚上都睡不好，做梦都想要一个孩子。”
“有一天，女人突然意识到她已经两个多月没有来月经了，身上还出现了强烈的妊娠反应，恶心、呕吐，甚至能够感受到胎动。”
“她和丈夫高兴坏了，这是终于怀上了！”
“但他们去医院妇产科一查，女人根本没有怀孕。”
“女人不相信，信誓旦旦地说她有一切怀孕该有的反应，她还能感觉到胎动，连月经都不来了，怎么可能没怀？”
“但实际上，女人真的没有怀孕，这些所谓的怀孕的反应，不过是受心理因素影响，她太想怀孕了，内心充满了渴望，所以不停地自我暗示，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这在医学上被称为假孕，每年门诊都会接待很多假孕的病患。”
“而这都是心理造成的生理变化。”
宋淮延默默地听他说完，捏紧了手中的方向盘。
“我当刑警这么多年，什么奇怪的事都见过了，也曾经碰到过心理暗示杀人的案件，说真的，以前我也不太相信这玩意，后来真是不得不信，只能说人的大脑太神奇了。”
“我第一次听说这玩意的时候，也觉得不就是个心理暗示，这有什么？但实际上我们时刻都有可能被暗示。”
“比如你今天穿个新衣服出门，碰到了隔壁邻居，他一见到你就十分惊喜的夸你今天穿的真好看，你会不会高兴？走在路上都会觉得有精气神。”
“但如果你邻居上下打量了你一眼，不说话，很古怪的眼神，你会不会突然有一些不自信起来，觉得你的衣服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甚至会因此影响你一整天的心情，只要一想到邻居的眼神你就会觉得很不舒服。”
“再比如，你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不错的事，但是周围的人都表示做的不好，这时你也有可能会自我暗示，哎呀我是不是真的做的不好？久而久之，在这件事上，你就会变得畏手畏脚起来，以至于真的做不好了。”
“这都是心理暗示带来的影响。”
“当然，这只是最浅显最表象的心理暗示，我们每天都有可能在经历，只要你自信开朗，不把别人的目光当回事，就很容易消除掉这层暗示。”
“但是被人恶意下心理暗示就很严重了，因为是有针对性和计划性的……”
江彦看了一眼脸色已经逐渐苍白的黎靳，面色冷了下来。
宋淮延听完这一段，心头像是被梗住一般，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所以，有多严重……”
江彦叹气：“我也就是办案时听心理专家科普过，我说的这些都是最简单的，再深一点的，我也搞不明白了，还是要请专家出手。”
“反正说来说去就一句话，不要小看人的大脑。”
宋淮延握着方向盘的手，用力到手背都绽出青筋。
他猛地踩下刹车，回过身，语气有些颤抖：“他现在很痛苦是吗？”
明明是肉眼可见的答案，宋淮延却非要问出口。
他抓着椅背，定定的看着黎靳，他从来没见过脸色如此苍白的他。
宋淮延早就知道他会承受来自黎靳的怒火，但这份痛苦，不是他想见到的。
他还有很多想问的，但是他知道，江彦给不了他太多的回答。
说话间，已经到达了秦昀的心理咨询室。
秦昀见到江彦口中被下暗示的朋友竟然是黎靳，略微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他示意将人扶到躺椅上坐好，慢悠悠道：“是他的话，咨询费双倍。”
江彦：？
秦昀拿出笔，“是我疏忽了，上次他来，我竟然没发现……真是丢人啊！”
然后叹了口气：“算了，这次就不收双倍了。”
而此时的黎靳已经睁开了双眼。
车上江彦所说的一切，他都听见了。
黎靳何等聪明，马上就将近期发生的所有事联系在一起。
紧接着他的眸中划过各种情绪，最后停留在一层被深埋的心疼上。
他看着秦昀，哑声道：“怎么消除？”
秦昀道：“这个只能靠你自己。”
一旁的江彦不干了：“我来一趟八万块没了，最后你说只能靠他自己，你忽悠傻子呢？”
秦昀无奈地瞪了一眼江彦，“你听我说完行不行，接下来我会帮助他加深自我意识，重新建立起心理防御，不过消除暗示的确只能靠他自己。”
“你们俩去外面等吧。”
宋淮延紧紧地盯着黎靳，却直接被江彦给拽了出去，“我们出去，别耽误治疗了。”
秦昀拿出一条毛巾沾了热水递给他，“擦擦手吧。”
“头还在疼吗？”
黎靳点头。
秦昀见状，面露佩服之色：“你可真能忍。”
“怪我，被你的情感缺失症误导，竟然没意识到你是被下了暗示……”
“上次问你的问题，愿意说出答案了吗？”
“你爱的是谁？”
黎靳沉默。
秦昀也不在意他不回答，而是放缓声音，语气逐渐变得轻柔：
“还记得上次海边的场景吗？微风、浪声、海水……记住，你已经知道你被下了暗示，而且你知道，暗示一定会被你打破……”
“你有绝对的权力判断对与错，是与否，你自己才是最了解自己想要什么的人……”
“有什么困扰你吗？问问它，它说的都是对的吗？”
“你完全可以判断出它的对错，对抗它、打破它……”
秦昀看着缓缓闭上眼睡过去的黎靳，安静地坐回了椅子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门外的二人都有些心急如焚。
不同的是江彦直接表露了出来，而宋淮延只是坐在一旁，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这时，门忽然被打开，秦昀示意他们可以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