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脸男子瞥一眼断发,握着刀柄在手心打了个圈,寒芒阵阵,下了定论:“你这刀法,不怎么样嘛。”
怀姝半蹲着身,横刀指向一旁,手腕翻转,长刀自下往上挑去,如镜般的刀身冷气森森,刃上凝结的寒光随着动作不断流动,挥出一道银色残影,他身形未动,直到刀口指上喉头,这才抬刀下压,借着这股力道,在怀姝身体逼近时一脚踹上她腹部。
她似一只破败的风筝,不受控制的往后飞去,跌落在五步开外。眼前一阵阵发着黑,天旋地转。怀姝忍住喉间腥甜,插刀于地,半跪起身。
“啧。”他歪着头,神情不是很愉悦,兴致乏乏,“孟江堂的外孙女,我还以为多厉害。”
听到孟江堂的名字,怀姝瞳孔猛地一缩,忽的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他,喘着粗气道:“你是孟家弟子。”她看出来了,这人很熟悉孟家刀法。
只见他脸色一沉,目光变得凶狠起来,他用刀尖抬起怀姝下巴,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不要给我提孟家!”
她猜对了!难怪她觉得这人起手式眼熟,孟家内门刀法只有内门弟子可以学习,旁人不会像他这样熟知她每一招刀势。怀姝扯开唇角一笑,继续说道:“怎么,你是孟家叛徒?”
疤脸男子被她激怒,手间一紧,刀尖划破了她的下颌,溢出点点血丝,他道:“你想死吗?”
怀姝不了解孟家的事,也没听外公提起过门内是否出了叛徒,不过见此情况,怕是她真让她说对了。怀姝握紧了刀,指关节微微发白,疑惑不解的说道:“我又没对你做过什么,你要报复找孟家啊。”
他阴沉着脸,身体前倾:“孟江堂一直对你赞不绝口,说是天赋高,将来有机会继承孟家刀堂,可我瞧着,也不过如此啊。”他瞥一眼怀姝的刀,冷意更甚,“我难道不比你强?”
这话她不知道该怎么接,他武功刀法自是更胜一筹,是明摆着的事实,若是出口应和,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更生气,直接一刀了结了她。
说实话,她不大明白,自己明明和孟家接触不深,之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可他对她的妒忌却重得仿佛要凝为实质,她何德何能啊,让他牵肠挂肚至此。抿了抿唇,试探着问道:“你因为这个而叛出孟家?”
没有回答,只冷冷盯着她。
怀姝轻轻叹息一声,微微垂首:“既然讲不了情面,那就没办法了。”话音一落,怀姝侧头躲过刀刃,猛然暴起,压低身子握刀往前冲,定邦唰的割过他衣摆,发出布帛撕裂的声音。
不等他回神,怀姝飞快转身,直直将长刀送入他的后心。疤脸男子反应过来,弯腰躲避,半道翻转身体挥刀,以极其刁钻的姿势荡开攻势,趁着她一刀落空,单手持刀横扫,堪堪自她喉头划过,带出一道浅浅的血线。
怀姝后撤回避,回刀擦着他的刀身逼近,金属撞出漂亮的火花,将要接近刀鄂时快速抬刀,削向他面门,电光火石之间刀风飒飒,带起劲风直扑而来,眨眼间两人对换了位置,互相背对而立。
滴...滴...答...答...
有水珠打在地面的声音。
怀姝仍双手持刀指向天际,刀尖泛着金闪闪的日光,染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血色,但这并不足以汇成可以滴落的程度。
她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垂眼看向腰际,淡蓝色的裙装被染成深色,正不断往外扩散,氤氲开来。
反观疤脸男子,他一手握着长刀,一手拿着一柄不知何时出现的匕首,横在肘侧,上面是浓稠黏腻的鲜血,正顺着锋刃一点点藕断丝连的滴落在地,染上灰尘被土地吸纳,只留下红红的一圈印记。
他长出一口气,甩了甩匕首上的血,慢条斯理的转过身,睥睨着摇摇欲坠的怀姝:“怀姝,你的功夫不到家啊。”
怀姝苍白一笑,扫过定邦之上的血迹,侧着头说道:“你说过,只要伤到你,你就把刀还我。”
他皱了皱眉,刚要开口说话,腿上传来一股刺痛,低头去看,便见那被割裂的衣摆处泛着一团浓重的墨色,在黑衣掩盖下,并不明显。他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
直到这时,他才回想起来,刚才怀姝起身的时候曾擦过自己衣摆,那时她赶着去刺下一刀,他也没有注意,原来那一刀已经伤到了自己。
疤脸男子神色变幻莫测,幽幽的眸子落在怀姝身上,怀姝见了,笑了一声:“兵不厌诈,不能轻敌啊。”
这时络腮胡走了过来,拿出手帕替他擦过匕首,恭恭敬敬的弯腰递回去。疤脸男面无表情的接过,收在后腰处,看着怀姝汹涌冒着血的腰,轻飘飘抛下一句:“给她包扎,丢回牢里。”语罢,也没再提收刀的事,扬长而去。
络腮胡捡起定邦刀鞘,伸手扶她起身,带着他去找医师包扎。
距离怀姝离开牢房将近半个时辰,商谨之见她迟迟不归,挣扎着爬到门口,扶着牢门刚要喊,便见大门洞开,怀姝抱着一把刀走了进来。
络腮胡为她打开门,等她进去,也不多留,干脆的锁好门便离开了。
见她安全回来,商谨之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她换了一身男子的衣服,不大合身,被她用粗长的腰带绑在一起,有些松垮的束在腰间。
怀姝扶着墙缓缓坐下,微微垂着头,看不清脸。商谨之又蹭回她旁边,靠着墙问她:“你原来的衣服呢。”
“打架嘛,哪有不弄脏衣服的,我换了。”她语气平淡,声音很轻。
他也没问为何山匪会好心给她换衣服,看她一幅不是很想说话的样子,知趣的闭上了嘴。
这些山匪倒是真没想把他置于死地,按时送来了消炎止痛的汤药,喝过之后,正打算休息片刻,却听到怀姝冷淡的声音传来:“商谨之,你有力气跑吗?”
商谨之闻言一愣,扭头问道:“你有办法出去?”
怀姝没答,从头上取下一根发钗,长发如墨披洒在肩头,看向了牢门之上挂着的横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