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姝留宿的这段时日,韶泽过得也很是清闲。既不用上朝述职,也无外客拜访,却是养出了几分闲情雅致,譬如——垂钓。
转眼到了春狩结束,文臣武将皆如常就职。
朝罢,万俟博文留下了韶泽,相与步于御花园中,有意湖边垂钓。宫人备好了鱼竿与饵食,纷纷退至两人三丈远处,垂首静候。
“听说,你与怀姝提前离赛了。”他捏了一颗枣子,看着半露在水面之上的浮漂,嘴角微微扬起,意味不明。
“是。”他答,不卑不亢。只要是在大徽境内,皇帝眼线众多,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皇帝都能知道,至于会不会管,就是另一回事了。因此,他与怀姝提前离赛一事,自然是瞒不过皇帝。
听得一声轻笑,便见万俟博文抬首将枣子送进了嘴里,嚼了嚼吐出了枣核。“这事锦容有错。”
“是末将照顾不周,无关郡主。”
万俟博文也不多言,径自吃起了鲜果。不多时,韶泽提了竿,起了一条有两掌大小的红鲤。
“朕为爱卿,又牵了一次红线呢。”他笑着,同样提了竿。
韶泽侧首看去,心中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春狩结束,怀姝没了理由再赖在将军府,只好悻悻然回了相府。
入得后院门槛,见院中用着竹篱圈出一大块平地,篱中有两只两足走兽,一只颜色艳丽,羽翼或蓝或绿间杂,长长的脖颈处隐约泛着绿光。一只姿色稍平,长得不如前一只艳丽,毛色也逊色不少。
“呦,如今是世道极好,连只山鸡都长得这般肥硕。”怀姝细细打量着,不禁啧啧称赞,“啧啧,这若是宰了去吃,可得吃上好几日了。”
平瑛看看怀姝口中所谓的山鸡,嘴角微微抽动。哪里的山鸡能长得这般好看。“小姐,这是孔雀。”
“可食?”她只两眼放光盯着它们,脑中浮现的是两只巨大的烧鸡。
不等平瑛回答,便闻几声轻笑,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皇帝赐的东西,怀小姐敢吃?”
闻声,正欲转身望去,平瑛却是挡在了眼前,阻去了她的视线。再接着,便听她开口质问,“你是何人,这后院之地,也是你来得的?”
那人笑笑,也不恼她无礼,施施然抱拳作了一揖,彬彬有礼。“在下信都商谨之,不知两位姑娘在此,多有得罪,还望见谅。”语罢,正身而立,也不打算退出后院。
怀姝伸手拍了拍平瑛,示意她退开,这才看到来者。
这人身着一袭十分明艳的碧绿锦袍,腰间束了一条金线缝制的锦缎腰带,下坠有琥珀一颗,墨发半束,面容俊逸,且带些,妩媚?
“信都商谨之?”怀姝眉角微扬,稍稍一顿,又道,“世袭皇商?”
“正是。”
她曾在萧云义口中听过他的名字,听说,他们二人是知交好友。他会来相府,想必也是那姓萧的带过来的。“萧云义呢。”
她怀姝可不是吃得了闷亏的人,纳兰若的那一鞭子,她自然不会忘记。事由萧云义而起,自然也该由他来收尾。这般想着,便也开始摩拳擦掌了起来,手指关节处掐得喀喀作响。
商谨之看了看他那跃跃欲试的拳头,联想偶然间听说的猎场轶闻,心下了然,笑道,“应是在池边喂鱼吧。”
于是,怀姝风风火火步步生风的到了前院荷花池,正见萧云义神情惬意的扔着鱼食逗着鱼群。她缓步行至其身后,提了提裙摆,狠狠一脚将他踹下了池去……
待到萧云义换下了湿衣裳,重新整理了着装之后,便寻怀姝去了。
倒也不是去寻她麻烦的,从来都是她给他找不痛快,他是万万不敢主动得罪她的。
怀姝并非不讲道理之人,此番踹他下水,必是事出有因。这般想着,一脚已踏入怀姝的别苑。
正前方便是客厅,一名绿衣女子坐在厅中,身旁立着一名侍女,似是知晓他会来,早早再此等候。
萧云义不禁脚步微顿,片刻之后,大步向前,笑容满面的喊道,“表妹,许久不见,又好看了不少啊。”
怀姝半勾嘴角,一手支在身旁的桌案上,握拳撑在脸侧,紧紧盯着渐近的萧云义。
他寻了把距她较近的椅子坐下,自顾自的翻了只茶杯倒了杯茶,伸手恭敬递过去,“听说,你参与了今年的春狩,以你的箭术,应当成绩不错吧。”
怀姝笑笑,接过茶杯,轻尝一口,“前几日见了一人。”
“哦,对了,这次谨之也去了。”他又倒了一杯,拿给自己喝。
“那人是个挺漂亮的女子。”她说着,垂眸看着茶杯,拇指摩挲着杯口,杯身在手中轻轻旋转。
“听他说,他得了魁首,那院子里的一双孔雀,就是皇帝此次的奖赏。”他依旧自说自话,并未去探讨怀姝话中深意。
“那人啊,名叫……纳兰若。”
“哦,锦容郡主嘛,她……”记得谨之说过,春狩第二日时,他无意中碰见有两名女子在猎围之外大打出手,看到其中一人出手顾虑颇多,且身体下意识的右边偏前,想来是左侧受了伤。不久之后,韶泽来了,两人便也收了手,却是坐在地上交谈了起来,其内容他并未多说,只是笑看着自己,颇有深意。
思及此处,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跑,飞快的跑。
不等他碰到门框,平瑛已先一步合上了门扉,阻断了他的去路。再接着,一只茶杯砸了过来,正中后脑,直砸得他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在地。
难怪他多次询问,商谨之亦不愿告知他当事人姓甚名谁。原来,原来如此。交友不慎呐!萧云义很是懊恼,心里骂了商谨之许多遍。
“怎就偏偏是你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