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孟氏之行,怀姝已见怪不怪,一边心疼着自己珍藏的宝物,一边自我宽慰着:总归我是独生女,肥水不流外人田,终归还是会回到我自己手中。
这般想着,便也不再烦恼。
回房之后,估算下日子,已至花朝时节。
怀姝向来喜欢凑热闹,花朝节,自是不会错过。
二月二十日为百花生辰,名曰花朝。
大徽有条不成文的规矩,每到花朝日时,年轻的男女便会结伴游湖,共为百花庆生。
说得好听些,是敬仰自然,说的通俗些,可不就是结了天时地利人和,好成一段姻缘罢了。
大徽地处北方,尽管入了仲春,却仍是回暖得很慢,还不是脱得了冬装的时候。
但总还是有些爱美的年轻姑娘们嫌冬装笨重。衬不出一副好身段,于是大多不畏寒冷的穿上了相对轻薄的春装。许是养成了这般习惯,倒是真的看不出这些姑娘有什么冷意。
当然,有不怕冷的自然也会有怕冷的,怀姝就是其中怕冷的一人。
本来出府时还披了一件斗篷,却被平瑛生生的劝着脱了下来,只着一件碧绿色的春装,直将她冻得唇瓣都发了紫。
平瑛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不住抱怨着,“小姐,你学的那些武术什么的都还不够你强身的么?竟还比不上普通人家的女子抗寒。”
“那……那是强身……强身健体,又不是……不是会长一层皮。”她蜷着身子蹲在平瑛身前,试图借她的身体挡挡风。
“长层皮做什么?”
“皮厚啊,你瞧瞧那群衣衫单薄的小娘子,一看就是甚不畏冷的,不是皮厚是什么。”
嗯,似乎有几分道理。平瑛点了点头,环视一眼三五成群打扮得花枝招展,言笑晏晏互相调笑的姑娘们,忽又想到了什么,猛地摇头,“小姐,你可不能白白浪费了这好身段,今日韶泽将军也会随友游湖,指不定一见您这样的便瞧上你了呢?”
怕是还没瞧见他,我就已经瞧见了那勾命的黑白无常了。怀姝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心想韶泽也不会是这般肤浅之人,稍稍挪了挪身子。“阿瑛,你往北站点儿,今日刮得是北风。”
“小姐!”
“阿嚏!”怀姝打了个喷嚏,靠的更紧了些,恨不得要钻到她的裙子底下去避风。
平瑛无奈轻叹,依她往北动了动,当起了挡风墙。
京城之中湖泊不少,航船也不缺乏,有钱人家总免不了会有几艘富丽堂皇诗情画意的画舫。但每逢花朝时节,湖泊之中便是船满为患,曾有记载,京城护城湖中船只最多时是到了无处通行的地步,故而严令湖中船只不得超过百艘。
湖中通行的大多是宽敞且无挡板的大船,那些斯斯文文的画舫却是很少。
不巧的是,怀姝乘的就是无挡板的大船,只能窝在一角靠着平瑛瑟瑟发抖,好不凄惨。
她也只顾着专心致志的发着抖,早把偶遇韶泽这档子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去矣。忽地船上响起了一阵惊呼声,接着便有一身着贴身黑衣的清秀少年上了船。
再看他来处,便知是位身份非凡的贵人之随从,因他是从那十米开外的一艘华丽画舫上一路踏水而来。画舫较之大船所占面积更大些,且有隔板有单间,御寒的同时也好掩藏舫中人物,毋庸置疑地,画舫中人身份定是贵不可言。
他手里捧了一件暗金色的大氅,看上去很是贵重。四周扫视一番后将目光定在了平瑛身上,船上的人们循他目光望去,自觉的让开了道。他径直走了过去,将大氅递与平瑛,见她伸手接过之后也不说什么,抱拳行了一礼便又踏水离去了。
平瑛怔忡片刻,尚未回神。那众目睽睽之下耍帅装酷的少年是谁?
“阿嚏!”
平瑛终于回神,抖开了大氅披在了怀姝身上。“小姐,方才有人送来了一件氅衣。”
领口至胸前用金线绣了一只麒麟,有淡淡龙涎香。
怀姝一手捏着氅衣衣领,扶着一旁的船梁缓缓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抬眸望向了湖中最为富丽堂皇的画舫。
正是那黑衣少年所在的那艘。
“阿瑛,我知道韶泽在哪了。”她看着那渐近的画舫,嘴角微微上扬。
平瑛也看了过去,不禁咦了一声,“咦,方才送来氅衣的人,就是从这画舫上过来的。”再一回想怀姝的话,又看了一眼衣上的金麒麟,顿时明白了大半。“能在衣上用金线提得了麒麟的,也只有武官之首的韶泽将军了。”说到这里,不觉喜上眉梢,又道,“欸,将军遣人送来氅衣,不让小姐您受冻,莫不是真真瞧上你啦?”
怀姝对此不置可否,但笑不语,轻嗅了几把龙涎香味。
韶泽本是不愿参与游湖的,无奈好友万俟博文硬是要求,便也拒绝不得,被他强拉上了画舫。
听腻了舫中的歌舞便去船尾吹了会儿风,再回到舫中时歌舞已经停止,艺人们则垂首列在两旁,不发一言,只有一人侧躺在正中的软塌之上,捻着一串葡萄吃得甚欢,他便是万俟博文了。
他今日穿了一身绛紫的便服,用镶了羊脂玉的发冠束了发,眉宇间有些浑然天成的威严之气,却也不失为一名风流倜傥的翩翩少年郎。
韶泽看了看他的身旁,那原本放置在他身旁的氅衣不见了踪影。不禁皱了皱眉,淡然道,“大氅呢。”
“见一女子受不住寒风,便生了恻隐之心,赠与了她。”他咬了一颗葡萄,吐了皮与籽,一脸戏谑。“你应当不介意吧。”
“何人。”
“怀姝。”
正巧画舫与大船并齐擦过,透过窗口看到了身披大氅面带微笑的怀姝。
“陛下!”
“朕为爱卿牵了红线,不该道谢?”
“您这叫乱点鸳鸯谱。”
“爱卿说笑了。”
“陛下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