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段冥暂解段风宸禁足，邀他一同进宫赴宴，只是他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拒了。
年夜饭是纪扶宣过来陪着一起吃的，他来时，还带了乐瑾。
自段风宸回府后，便给了银钱将乐瑾遣出府。
只是乐瑾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他那样的容貌若是一人漂泊在外，定会惹来祸端。
纪扶宣怜他孤苦，便将人带回了府。
晚饭后，段风宸便独自一人去了东院。
他让下人将他这几日做的孔明灯全都搬到院中。
夜幕降临，已经有人开始放烟火炮仗。
漫天烟火绚烂，万千星辰也被其掩去光芒。
段风宸手持火折子，将他亲手做的孔明灯点了一盏盏升至上空。
盏盏孔明灯随风四散，覆满宸王府院头。
流光溢彩的烟火也被漫天悬浮的孔明灯遮去光华，灯火璀璨，整个宸王府上空亮得晃人眼。
乐瑾过来时，孔明灯已被段风宸放完大半，灯火阑珊处，段风宸一袭莲纹玄衣随风曳动，长身立于院中，一盏盏灯自他手中而出。
他看着眼前美不胜收的景象，深深被震撼。
目光从段风宸身上暂时收回，乐瑾随手拿起地上的一盏灯，在看清上面写的祈福语时唇边原本漾着的笑意渐渐淡去。
孔明灯祈福，上面只写了五个字：徐修越平安。
他心口一滞，抬步绕开遍地的灯往前，视线依次从一盏盏的孔明灯上扫过，上面的字全都一样。
每一盏，都是徐修越平安。
他无奈一笑，不禁感叹，有的人只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赢了。
说不清心头的百般惆怅滋味，到段风宸身后时他停下脚步，轻声开口，“王爷。”
段风宸没回身，继续着手上点灯动作，“你该回去了。”
乐瑾苦笑，“王爷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空气静默，等了半晌无果，段风宸这次，连话都不曾回。
乐瑾无奈轻叹，“王爷总是这样，从不肯回头看看眼前人。”
段风宸托举的灯点亮后慢慢脱手向上，他当即回身看向眼前人。
灯火映衬下，精心打扮过的乐瑾温柔迷人。
乐瑾见段风宸看向他，迅速整理好情绪，赶忙抬眸与之对视。
可段风宸瞧他的眸色却无波无澜，平静得仿佛一潭死水，“眼前人并非心上人，看多少次，都是一样的。”
闻言乐瑾眼眶一酸，眸中当即牵起一圈水雾，他看着继续执着点灯的段风宸，沉沉目光中是异常的坚韧执拗。
段风宸抬首看着漫天孔明灯心中逐渐趋于平静，他真的尝试着不再喜欢不再爱。
最后的最后，他想，徐修越平安就好。
小北城徐府。
吃过年夜饭看完烟火，徐修越的合欢蛊便发作了。
他回房服下药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身体便开始被躁动的雌蛊啃噬。
徐修越蜷缩躺在榻上，他面上血色尽褪，整个人疼得浑身直冒冷汗。
他心脏突突直跳，心口处泛着密密麻麻的疼，蛊虫之力四处游走，他四肢百骸仿佛被烈火灼烧般疼痛难忍。
浑身上下控制不住地颤抖，徐修越紧紧抓住身下床单，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响。
苏辰安推门进来时，混沌中的徐修越闻到了一股熟悉气味。
快速来到床边站定，苏辰安打开兽炉将带来的苏合香放进去，他边动作边安抚床上的人，“将军，这是苏合香，有辟秽止痛之功效，属下为你点上，多少能缓解些疼痛。”
听到苏合香，疼得头昏脑涨的徐修越立刻翻身弹坐起来，“不要！”
他声音颤抖得不像样，在苏辰安刚要点香时阻止了他。
苏辰安侧目看向他时茫然不解，“怎么了？”
“辰安，你出去吧，我不想你们看到我这样。”徐修越下唇咬出了血，声音从唇齿间挤出，压抑破碎到微不可闻。
“好，如果有其他情况，一定叫我，我就在外面守着。”苏辰安没逆他的意，说完便带上门出去了。
苏辰安走后，徐修越起身踉跄下了床，他跌在地上，扶着床沿爬过去，颤抖着抬手自己点燃了苏合香。
丝丝缕缕香气自兽炉顶端飘出，没一会儿便弥漫整间房。
只是这香非但没减轻他的痛苦，反而让他整个人疼得死去活来。
心尖连带肺腑都疼，徐修越环臂将自己抱住蜷缩在床脚，苏合香钻入鼻腔，泪水便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这味道异常熟悉，这是段风宸身上的味道，两人亲密接触时，他身上偶尔也会沾染。
曾经他觉得这味道怪异难闻，如今闻起来，却让他无比贪恋。
冷汗裹着眼泪打湿整张脸，徐修越将脸埋在膝弯处，不受控制地哽咽出声。
怎么会这么疼，所以每次段风宸受反噬时也这么疼吗？
那他比自己坚强，那晚自己抱着他，他一滴泪都没掉。
徐修越已经说不清浑身上下还有哪不疼。
段风宸的身影在他脑海晃啊晃，他控制不住，眼泪哗啦啦直流，整个人由最先的哽咽啜泣变成撕心裂肺的痛哭。
廊下灯笼摇曳，苏辰安负手立于门外，瞧着院中皑皑白雪出了神。
直到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才收心回神。
扭头去看，便见段亦摸索着朝这边而来。
苏辰安赶忙迎上前去，“不好好在房间待着，怎么过来了？”
“今夜要守岁，我想和你一起。”段亦顺势一把握住苏辰安朝他伸过来的手，他眼底，潜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苏辰安没将手抽出，就任他拉着。
“今夜我得守着将军。”
段亦收了神，回头朝徐修越房间看了一眼，里面亮着灯，仔细一听，还能听到哭声。
他眸中喜悦退散，不禁蹙起了眉，“这么疼吗，他都疼哭了。”
苏辰安不认同，“可能不是疼哭的。”
“什么意思？”段亦越发好奇。
苏辰安无奈，“说了你也不懂。”
段亦不服，“你不说我怎么懂。”
“懒得跟你个小屁孩啰嗦。”苏辰安将自己的手抽出，然后将段亦的手放在廊柱上，“扶这。”
段亦又重新捉住他的手，满脸怨气，“我哪小了，今年我都十九了。”
“哦。”苏辰安轻飘飘应了声，并不在意。
“况且男人都不喜欢别人说他小，我说你小你乐意啊。”段亦话出口，意有所指。
苏辰安下意识看向段亦胯间，想着对方看不到，眼神便肆无忌惮了些。
段亦顺着他的目光，也不动声色往身下看了一眼，他心跳快了些，耳根不自觉红了。
苏辰安看了半晌，收回目光没说什么，却忍不住失笑出声。
“你笑什么？”段亦恼了，这下连带脸都羞红了。
“你脸红什么？”苏辰安视线在他脸上逡巡许久，总觉得段亦怪得很。
“我……”段亦极力掩饰，忙岔开话题，他紧紧抓住苏辰安的手不依不饶，“别扯旁的，你就说我小不小。”
“我怎么知道你小不小。”苏辰安抽回手，人退得离他远了些。
段亦跟着追上去，“咱俩做过，你怎么不知道。”
“闭嘴！”苏辰安朝四周扫视一圈，抬手就去捂他的嘴。
段亦将他的手扒拉开使劲捏住，整个人异常执着，“你就说小不小。”
“不小不小，你最大行了吧！”苏辰安朝他扔了个白眼，满脸无奈。
“你诚恳一点啊。”
苏辰安无语，“那晚我喝醉了，我记不清了，你让我怎么诚恳。”
“那要不今晚让你再试一次。”段亦话没脸没皮说出口，他垂着眸，面色以最快速度漫上血色。
“你有病啊！”苏辰安一把将人推得远了些。
段亦撇撇嘴，抖了抖自己的衣袍，“我见着真的江季听了，他可比你温柔多了。”
“哦。”苏辰安干巴巴应了声，“那你找他去啊。”
“我就找你。”段亦挪得离苏辰安近了些，抿唇笑了笑。
苏辰安侧目去瞧他，张了张唇，瞧着对方那双纯澈无害亮晶晶的眸子，想说的话全卡在了喉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