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传国擦掉嘴边菜汁,又拿起筷子吃饭了,马夕雾白激动一把。
激动之情被提前消耗掉了,本就七情情感稀缺的马夕雾在彭传国真的开始吃桂圆时,已经兴奋不起来了。这倒帮助了她静下心来观察,不会因为激昂的情绪干扰她的判断。
只见彭传国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桂圆,指甲抵在桂圆的底部,用劲一按,皮便被破开了,汁水挤出一两滴,看起来不是非常水润。彭传国撕开一半的桂圆皮,捏着另一半将桂圆往嘴里送。手指一合并,桂圆就与皮脱离了,挤入了彭传国的口中。彭传国腮帮子微动,眉也蹙了起来,两边的脸颊左鼓一下,右鼓一下,两三下便把籽吐了出来,那么小的桂圆,籽却那样大一个,落在盘里,发出不算太清脆的声响。
这一声给了马夕雾发话的机会,她似顺口问道:“怎么样,桂圆好吃吗?”
“难吃。”彭传国答得非常果断干脆不留情面,面上是根本不做掩饰的嫌弃与一言难尽,“感觉还有点不新鲜,有一种喝过期糖水的感觉。”
彭传国不吃桂圆了,拿起签子插起一块猕猴桃,猕猴桃显然很生,彭传国还费了些劲才将签子插进去。彭传国没有整片塞进去,咬了一半,眉蹙得更紧了,唇也抿了起来,面部的肌肉都变得紧绷。
彭传国勉力咽了下去,剔掉签子上剩余的半片猕猴桃,改换了火龙果,吃下火龙果后,彭传国一直皱着的眉才舒展开来。
马夕雾不再看了,吃起自己的东西来,水果就那几样,她几乎全拿了,她的盘里也有桂圆与猕猴桃,猕猴桃看着就酸,先吃桂圆再吃猕猴桃肯定更酸。马夕雾做好了猕猴桃不好吃的心理准备,等真的吃到口中时,倒不觉得特别不堪。反倒是桂圆让她大倒胃口,吃了一颗完全不想吃第二颗。
隔壁的孙乐乐和汤十六也吃好了,四人互相示意,背上书包端起餐盘走到收餐处了,马夕雾又瞥了一眼彭传国的餐盘,饭菜稀罕地都吃完了,猕猴桃剩了一片半,桂圆那样难吃,彭传国居然都吃掉了。
汤十六也看见彭传国盘里剩下的猕猴桃,她带点好奇的语气问:“猕猴桃好吃吗?”
彭传国情绪激动:“超级难吃,再也不吃食堂的猕猴桃了。”
她却没提到桂圆。
马夕雾也没有将话题引到桂圆上,出了食堂直至到达寝室,也没有任何人提到桂圆的一点事情。
马夕雾有点过于在意桂圆,像是冥冥之中有一股无形的意识牵动着她往这上面看,但马夕雾不知道桂圆到底代表着什么,她觉得注意这一个小东西有些不明所以,但她又确实非常在意。
这就像一根不痛不痒的小刺扎进肉里,虽然对人没有特别大的伤害,但身体里有着不属于自己身体的异物,就会让人忍不住去注意它。
桂圆的事可大可小,又实在意味不明,路上四人一直在说话,马夕雾不再执着于此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过度在意反而会陷入思维定势,过度解读而错失真意。
回到了寝室,门一打开,一股异味迎面而来,马夕雾反射性捂住鼻子,汤十六也挥了挥手,仿佛想要扇去异味。她们俩走在最前面,根本没有一点防备,彭传国和孙乐乐跟在她们后面,看见她们的动作,往后退了两步,对气味的反应不大。
站在门边等气味散去一点后,她们才进了房内。房间中还有些昏暗,窗帘没有完全拉开,只留了中间一条缝隙,一道光笔直射出,向两边扩散着,但光线只到达床脚边,仿佛被精确控制过一样,不让阳光与床触碰。
气味已经散去一些,没有刚开门时那样呛人,但还是有着明显的异味,越往里走气味越重,马夕雾走到阳台门边,拉开窗帘,并将阳台大门打开。
“你们走的时候没有开门通风吗?”汤十六问着最后离开寝室的两人。
孙乐乐和彭传国面面相觑,露出迷茫的神色:“好像开了吧?怎么没开呢?”
马夕雾没有参与这段对话,她觉得这股味道不是单纯密闭室内而产生的,这股味道使她从身到心都感到不适,大面积的,具有攻击性的,一股难以言喻的,朽烂的味道。
当她坐在床上时,莫名感到这股气息在向她袭来,缠绕在她的周围,可下一秒,这股气息又自动散去了。这股味道很奇怪,随着阳台门开启的时间增加,味道逐渐散去,但却怎么也散不干净,一直隐隐约约地存在,它的距离也非常的矛盾,时而遥远,时而近在咫尺。马夕雾心中隐隐有着一个想法,那便是这股味道是由寝室内发散的,就好像有一具死尸烂在了寝室的一个角落里……
马夕雾不由毛骨悚然。
她耸动着鼻尖,在床的周围嗅了一圈,但不管她往哪里闻,那里的味道都是正常的。可那气味却又真实存在,绝对不是她错闻,只要她一停止用力嗅闻,气味就争先恐后地涌上前来。怎么说呢,这股气味简直像是有思维的生命体一样,特意地避开了她鼻子所触的范围。
马夕雾越想越觉着害怕,索性不去想了。游戏规则里写有鬼不能够随意伤人,古怪的味道应该也只能折磨她的嗅觉,对她的生命构不成威胁。
室外的风“呼呼”地往内灌注,马夕雾感到自己的皮肤的温度在渐渐转低。微凉的风使马夕雾被异味熏晕的头脑清醒了一点,马夕雾从异味中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黑气,无序地缠绕着的黑气,形成了一个可怖的实体,黑色的巨型异物的脚边溅出了一大股散着热气的鲜血,地板上出现了一截断臂,黑色的异形出现在她的面前,堵住了她的去路,脖子被狠狠掐住,她根本无法挣扎……
在窒息的那段时间内,马夕雾吸入到肺内的那一点少得可怜的空气里,就充满了这股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