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内。
最前面的长桌，逸出的安静气氛，轻飘飘，飘到了整个寨子中。
唯有场中那名白衣男子，成为众人焦点，其声音温和如泉水叮咚，亦似春风和煦，抚平众人心中躁动。
“魔性本身为人心性一部分，所谓的去除，只是一个说法，倒不如说是，如何找到平衡点？”
平衡点？
众人面露疑惑之色，但无形中更为认真起来。
不知为什么，他们觉得此刻的李问秋，有一种别样的气度，那是一种即使站在万人之中，也能立刻被视线聚焦的一种气度。
仿佛他生来如此，只因众人下意识忽略他先前的形象。
“就像修士与天地之间，需要一个平衡点，于是毒疫出现了。”
“姑且不论它出现的原因，单论它可以存在，并且只针对修士，便足以说明问题。”
叙说到这，李问秋见到众人并没有反驳，心倏地有了些信心，继续道：
“九境跨十境，这幽暗的魔性，可以简单理解为人当前讨厌的那一部分，但因为自身讨厌，就去除的行为，显然不对。”
“因为，只要人还讨厌那一部分，它就会源源不断产生，直到永远。”
说完，李问秋眼中青芒闪过，气息悠远绵长，脸色渐渐红润起来，比起先前的气色，好了不少。
啪！
北沧月忽地拍一下桌，众人猛地惊醒，纷纷看向她。
“哈哈！说的好！本大盗突然有所悟！”
“大盗！真的假的？”众人两两互相对视后，紧张看着北沧月。
众人都知道，从七境开始，每一步都十分凶险，因为关乎心境的缘故，后面的境界，每一境都几乎要时常拷问本心。
魔荒的由来，自古就有传说，相传是一位绝世大能，走火入魔后逸散出的魔气，污染了那一处地域。
“你们不相信本大盗？”北沧月指了指自己，问道。
众人闻言使劲摇头。
北沧月见状，一手搭着李问秋的肩膀，一手指着他，“这位，可是从道境跌落的高人！”
“你们这些榆木疙瘩，一个个都不开窍！”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满脸骇色。
道境！
那可是十境之上的境界！
几乎在世间难见的强者！
相传问天帝朝镇国四支柱，便是道境强者，轻易不会出手。
“前…前辈，先前多…多有冒犯，还…还请包涵！”粗胡子大汉拱手，结巴致歉。
“不必如此，在下这会早非道境。”李问秋手轻挥。
他跌落道境，已有千年之久，之后回归道境，也全是靠面板加持。
然而剑宗衰落后，加持的修为终究似水中月，化为乌有。
这一挥之后，粗胡子大汉，顿时便感觉到一股柔和力量，将他轻轻托起。
其余人见状，接二连三也道起了歉。
不管怎么说，态度好点总会没事。
“各位不必客气，你们将在下当成普通修士即可。”
“就是！进了寨子，他就是客人！哪有主人怕客人的道理？喝起来！”北沧月豪气干云，先干为敬。
只一会，气氛重归热烈。
…
宏伟的宫殿群，矗立在青云端，黑气缭绕，遮天蔽日。
这里每一座宫殿中，似有无数剑器在争鸣，金玉交击之声，错杂交弹，不断传出，给人一种肃杀之气。
然而，腾飞的众多黑色意象，又让这里凭空增添了森冷感。
黑龙与黑凤环绕每一座宫殿，似在审视周围，冰冷兽瞳里无一丝感情。
漆黑鹏鸟展翅悬空，冷冷望着外面的世界，还有无数在黑气里翻滚的意象，或露出庞然的身子，或露出恐怖巨瞳，注视着外面。
而这总共七十二座宫殿，组合起来的宫殿群周围，是密密麻麻的金色阵纹，它们严丝紧密，团团将宫殿群包裹，似乎在束缚着什么。
忽然，最中心处的一座宫殿里，黑气不断涌起，仿佛黑色浓烟柱飘出，有一种慑人的气息。
此刻，宫殿里。
“你终于肯来见本座了，懦夫。”
全身由黑气组成的人影，四肢被金链锁住，但那股无敌的气势，依然投射而出，从而在宫殿外显化成诸多意象。
他说出这话时，身上的黑气依然在源源不断生出，像是永远不会有尽头。
“…是你拉我过来的。”
李问秋望着自己模糊的身躯，便知这是梦境，一个由眼前人影所构造的梦境，他缓缓与人影对视。
过去千年之久，他依旧那么强，可以凭借道的力量，将自己拉入梦境。
虽然这跟自己今日心境波动有关，但不可否认，当初的自己已是世间巅峰，只差数步，便可踏足那个境界。
而面前的人影，可以说是自己的巅峰时刻。
他，就是被世人记住的剑仙。
而非自己。
“若非你这个懦夫的心境波动，本座也无法将你拉入这里。”
人影脸上的黑气翻滚，从中浮现出一张冷峻的脸，这张脸上，眼里是无尽淡漠，似乎天底下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动容。
“你知道的，我不想变成这个样子。”
瞧见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以及那双眼，李问秋脑海中忆起许多血腥画面。
“懦夫总会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这样挺好的。”李问秋知道，面前人影也是自己一部分，他们两个的对话，本质上就是自言自语。
或者说，面前的人影，是当初接近无敌的他，亦是视生命如草芥，观众生如蝼蚁的他。
然而也是丢失本心的他。
这样的他与道，李问秋不得不在关键一步抽离，即使境界跌落。
“你迟早会来求本座的。”人影淡淡说道，“求着成为本座。”
“会，但绝不是成为你，而是我。”
李问秋摇头，目光坚定而平和。
他重走一遍道路，绝不会再犯下同样的错误。
“本座拭目以待。”人影说着渐渐虚化，周围一切都如泡沫般浮起，顷刻间消失在眼前。
紧接着，一道声音清晰入耳。
“李问秋，起来了！”
睁开眼，闯入视线的，赫然是北沧月。
此刻，她眼里满是疑惑之色。
“你做梦梦见什么了？怎么还自言自语上了？”
“你没听清吗？”
“没有，完全听不懂。”北沧月摇头。
“没什么。”
没听懂的话，自然不用管。
李问秋说完，看向窗外，发现这会阳光明媚，早已过了清晨。
“天气真好！”
望着那金灿灿的光辉，他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