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双目定定注视着下面的儿子们,眼神幽深,“朕问的是你,春郎,你待如何?”
姜宁跟弟弟眨了眨眼睛,示意他放心。
姜春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对上天子锋利的目光。
“臣不愿意。”
诸王都惊呆了。
这小子是不是傻了!
天子临近暮年,越发疯批,见人就拉出去砍了。
他竟然敢公然违抗天子威严?
姜宁手掌濡湿,她的一颗悬着的心微微沉了下去。
果然,接下来就听见天子沉着声音,嗤笑问道:“为何不愿?宁娘身为公主,享受皇室庇护,自然也该为天下百姓平复战乱。牺牲她一人,换来我楚与大夏数十年的安宁,不值吗?”
话既然已经说出口,接下来的话就不再艰难了。
姜春郑重磕头行礼,而后平静开口道:“因为我知道,您不会送任何一个女子和亲,哪怕是宫中的宫女。”
天子眼中闪过一丝兴味,眉宇间讶异之色一闪而过。
姜春接着说:“皇爷爷十三岁亲政,二十岁拓宽楚朝万里江山。当年您在漠北的巨石上,同冠军侯许下统一天下的宏愿。如今又岂会屈居人下,放任公主屈辱的和亲?”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子大笑起来,因着大笑,他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揣度天子的心意!”
天子坐直身体,眼中弥散杀意。
“威远大将军何在?”
“臣在!”
诸皇神色微变,都为自己这位皇侄小小惋惜了一把。
你说你,你说谁不好!
非要老虎头上拔胡子,找死不成?
天子厉声道:“来人,传召,封皇长孙为太子,赐东宫。诸王若有不服者,斩。”
!!!
诸王:“……”
啥啥啥!怎么就立太子了!
姜宁悬着的一颗心这才隐约落到实地。
姜春倒是无所畏惧,他端正跪在下首,丝毫没有因为皇帝的旨意欣喜若狂。
天子看着底下各怀鬼胎的皇子们,又看了看平静无波的姜宁和姜春。
忽然和煦的笑了起来:“春郎和宁娘,你们上来。”
一番亲切问候,诸位皇子还以为自己看见了鬼。
喂,不是吧!
你偏心大哥也就算了,这么多年,我们在你手底下兢兢业业的活着,连大喘气都不敢,结果现在你告诉我就这!
二皇子最先坐不住了,他急切道:“储君之事,事关国家根本,父皇未免太过儿戏?”
天子淡淡看了他一眼,眼眸森然,厉声道:“你这是对我不满?来人,将二皇子贬为废人,褫夺封号,非诏不得回京。”
二皇子被怒火冲昏的头脑,此刻骤然冷静下来他想求饶,可话到嘴边对准天子的目光,他的话堵在了喉咙。
成王败寇,历史如此。
他注定要与皇位无缘了。
待众人退下,天子好好考校了一番姜春的功课和他对当今时局的了解。
听到孙儿侃侃而谈,丝毫不漏怯的模样。
天子恍惚间以为自己看见了先太子。
那可是他最出众的儿子啊!
自小养在身边,一言一行都是他的教导。
垂暮之年的天子垂下了危险的头颅,他落寞的抚了抚自己的胡须,缓缓道:“你母亲将你教的很不错。”
而后他又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姜宁,神色迟疑的看了她半晌,“宁娘,你变了很多。”
姜宁不敢大意,定了定神,跪下扣首道:“孙女有罪,还请祖父责罚。”
天子不以为意,摆摆手,眼里闪烁着温和的笑意。
“你说的是驸马?”
姜宁踟躇片刻,开口道:“孙女眼盲心瞎,才会任由驸马多次欺辱,孙女实在忍耐不得,恨不得将他活剐之。”
说完,将成婚以来发生的事,悉数上奏天子。
同时将沈家贪墨渎职,欺男霸女之事捅了出来。
天子皱起眉头,扶着椅子把手就要站起来,奈何头晕目眩,他坐下大怒道:“天杀的孽障!来人,去沈家一趟,把沈殊那个贱货给我千刀万剐!”
一旁的内侍颤颤巍巍的开口提醒道:“陛下,沈家人已被打入地牢。”
“那就通通活剐了!一个也别放过。”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沈家人还不知道自己面临的时候何等命运。
李仪婉被沈家人怨恨唾弃,特别是沈殊。
沈殊拖着一条瘸腿,恨不得生吃了她。
“贱人!要不是你设计,我怎会得罪公主!我甚至还为你失去了一条腿!”
李仪婉冷笑,眼底弥漫讥讽:“是你蠢,才会一次又一次被我骗!你真的爱公主吗?你爱的难道不是她带给你的财富和权利,又爱我给你做小伏低温柔小意?”
“是你太贱,什么都想要!还装作情深被辜负。你我二人一个贪财一个好色,就别装什么情深被辜负的戏码了吧!”
沈殊气得双眼通红,伸手就要掐死李仪婉。
两人扭打在一起,打了半天也分不出胜负。
沈夫人倒是想帮忙,奈何上次被打的伤还没好,连站都站不起来。
传旨的公公来时,几人都以为看见了自由的曙光。
沈殊欣喜若狂:“公主原谅我了是吗?我以后一定好好待公主!这个贱人不是我们沈家人,把她留在这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家欺男霸女,贪慕渎职,欺辱定安,赐千刀万剐。”
宣旨的公公打断沈殊的叫喊。
他身后走出一排经验老到的行刑人,手中的尖刀泛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驸马,上路吧。很慢的,必会让你受尽痛苦而死。”
姜春顺利当上了太子。
姜宁就当弟弟幕后的军师,无人知道多智近妖的麒麟公子,其实是寡居的定安公主。
暗室中,慕容渊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一旁的行刑手出来向姜宁回复道:“公主,他说要见您一面才肯招。”
满地的血水,鼻尖萦绕着厚重的血腥味。
慕容渊缓缓抬起头,疼痛如同跗骨之蛆,他眯着眼睛低声道:“我……我知道一个秘密。”
姜宁端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要么说,要么死。”
慕容渊瑟缩了一下,到底还是咬咬牙道:“我说了,你就会放了我?”
姜宁轻笑:“当然,我对天发誓,要是我违背诺言,这辈子生男做乞丐,生女做娼妓。”
慕容渊见她竟敢发这么重的毒誓,不由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沉默片刻后,说出了大辽暗中勾结夏准备攻打楚朝的计划。
一切都吐干净后,姜宁拍拍手,神色轻松。
“来人,杖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