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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探亲(1 / 1)


按照纪律条令规定,当兵三年就可以回家探亲了。根茂接到入学通知书之后,准备去学校报到。他打电话到学校教务处,询问新生到学校需要带些什么,得到的答复是学校这边正放暑假,等九月七号到八号再来报到。因为已经完成工作交接,他在单位也没啥具体工作了,于是他就向领导打报告,休三年一次的探亲假。

他太想爹娘了!想那个生他养他的家。这几年,虽然有二叔在身边,二婶也不把他当外人,赵茏更是一见他就缠着他,可是因为他不是那种热络的性子,二叔官当大了,平常不苟言笑,他心里有点怕二叔,所以始终觉得和二叔一家很生疏。每次想爹娘的时候,他都会在单位西门外的雷坛河边走一走,河两岸都是当地农民的庄稼地,这里虽然不像他家乡那么一马平川,但山沟里一片片一丛丛都是农民辛勤耕耘的土地,在田间地头走一走,他仿佛看到了爹娘的影子。有时候他还会和农民聊上几句。

现在终于可以休假了,他的心早已飞到了爹娘身边。

根茂回家前,去了一趟二叔家。二叔还是那个当首长的二叔,只叮嘱他几句路上注意安全之类的话,二婶倒是笑呵呵地给他收拾了一个大旅行包。里面有给大宝和哑婆带的特产,牛肉干、百合干、葡萄干、甘草杏等等,凡是能带回去的特产,都买了一些,还买了一包糖,说他们村人爱吃糖,给大家分分。根茂笑了,农村人没见过,啥都爱吃。还有给根发的孩子买的新衣服,末了又递给他一个小包,里面是赵莉赵茏小时候的衣服和玩具,让他带给根发。二婶特意打开给他看:“虽说是旧衣服,可这俩孩子都没咋穿,跟新的一样,带回去吧,省得你娘再给他们做了。”

根茂接过来,对二婶说:“谢谢二婶,我替哥哥嫂子谢谢二婶。”临出门,小兰又在他军装口袋里塞了几十块钱,嘱咐他:“火车上买点吃的。”

根茂推脱着不要,说:“二婶,我有钱,我的津贴费都没怎么花过。”

小兰推着他的手:“你的是你的,这是二婶给你的,花不完回去给你娘买件衣服。”

二叔坐在沙发上,也说:“给你你就拿着。”

根茂才把钱又重新装进口袋。

二叔让司机把他送到火车站,又从特别通道进入站台。根茂踏上回乡的列车,心里别提有多激动了!

当列车终于驶入家乡小城的车站,根茂透过车窗看着站台上零星的旅客和工作人员,仿佛回到三年前,他从这里出发的时刻。那时,爹一手提着行李,一手牵着他,娘出门前跟爹“交谈”了半天,特别叮嘱爹要拉紧他的手别把他丢了。娘小时候丢失在火车站,大概对出远门有着刻骨铭心的恐惧,可是他都那么大了,又不是娘那时候太小。娘一万个不放心,临出门还拉着他的手一遍遍“说”要跟紧爹。所以一路上,爹几乎跟他寸步不离,仿佛他是个几岁大的孩子。儿行千里母担忧,这是他最深切的体会。

站台还是那个站台,几乎没什么大的变化,甚至指挥列车的还是那个老头,每当列车进站,老头就吹响他手中的哨子,三年前根茂曾在这里看了他一个多小时。根茂心里暗自激动:爹,娘,我回来了!

车站停车三分钟,根茂早早候在列车门口,车一停稳,列车员打开车门,他提着大包小包第一个走出车厢。其实本来也没有下来几个人,列车过后,站台又恢复了宁静,下车的人陆续出站走了,只有根茂还在艰难地提着东西左顾右盼。他想看到一个熟人,或者想到一个办法,怎么解决车站到家里这段旅程,一个人空手还好,步程不远,可是提着这么多包,就有点行路难啦!

看了半天,觉得每个人都很熟悉,又每个人都是陌生。熟悉是乡音乡情,陌生是根本不认识。他这一身军装,在这个小县城,回头率百分百,根茂被看的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也有点热了。兰州的夏天平均气温二十多度,他们在山里温度更低,所以这几年夏天他几乎没穿过短袖。刚踏上家乡的土地,才又感受到夏天的炎热。他干脆脱掉外衣,只穿里面的白衬衣。可是这白衬衣绿军裤也还是那么惹人注目。

出站不远,还真让他碰到个熟人。“土改,土改”,他仿佛听见有人喊他的小名,向后看了一下,一个人招着手向他跑过来,是二娃子,小时候天天和哥哥打架的那个二娃子。

根茂停下脚步,等他跟上来,“娃子哥,”根茂喊了一声。

“这是刚回来?我老远看到你这一身军装,一猜就是你,你小子长结实了!在部队炼的?”二娃子说着,顺手接过他手上提的大包,“走吧,坐马车回家。”

“马车?”根茂不解地问。

“兴科叔让我在队里赶马车,我现在是咱生产队的驾驶员,今天来县城给队里买些化肥,快收秋种麦子了。会计和保管正在那儿买,我这不是没事闲逛,刚好看到你。”

根茂开心了:“那可太好了,我正愁着咋回去呢!”

二娃子不忘揶揄他:“你可比你二叔差远了!看你二叔每次回来,那小车呜呜地,后面直冒烟,还跟着警卫员,多威风。”

根茂憨憨地笑笑:“二叔是战斗英雄,是人民的功臣,我只是个当兵的,能一样吗。”

根茂的从天而降,可把大宝和哑婆高兴坏了!大宝忙着去买酒卖肉,哑婆拉着儿子的手“问东问西”,满脸喜悦,藏都藏不住。

根茂把离家当兵这几年的生活详细向爹娘讲述一遍,说到后面二叔安排他去学校读书的事儿,大宝很满意,他一直希望儿子也做个文化人,不像自己睁眼瞎。“上学好,读书好。”大宝点头称赞。

哑婆听了半天,没有她最关心的话题,忍不住指指根茂,伸出两个大拇指,根茂明白,娘是在问他:“谈对象了吗?准备啥时候结婚?”

根茂轻轻拍拍娘的手,解释道:“娘,二叔说了,我先上学,娶媳妇儿的事不着急。我才二十二岁。”

哑婆不乐意了,指着自己,又指指根茂,意思是说:“二十二岁不小了,娘二十二岁的时候都有了你了。”

根茂笑了:“娘,现在城里人都结婚晚,您别急,我将来给您找个比二婶还漂亮的儿媳妇儿。”

一句话说得爹娘都笑了,但哑婆却还是不太满意。

于是哑婆悄悄找了王媒婆。对于几乎不串门、也很少和街坊邻居往来的哑婆,这需要鼓足多大的勇气才去求人办事,根茂不能理解,大宝后来知道了十分心疼哑婆的委曲求全。

仅隔一天,王媒婆果然上门了。说实话,根茂这么好的条件,多少姑娘求之不得,只是怕根茂看不上,王媒婆才没敢上门,如今哑婆自己托她物色个姑娘,王媒婆扳着手指头数了半天,觉得着实为根茂找了个很合适的对象,于是上门来说媒了。

“哎呀,小土改长成俊小伙儿啦,让奶奶看看,哎呀呀,”王媒婆一边夸张地砸着嘴,一边上下打量着根茂。根茂被她弄得很不自在,尴尬地笑笑说:“王奶奶请坐。”

落座之后,王媒婆直入正题:“大宝媳妇儿啊,我寻思半天,这些年龄差不多的闺女里面,就数张家寨张树林家的二闺女了,那姑娘长相水灵,品行好,还读过书,家境也配得上咱家。”

哑婆听着王媒婆的描述,脑子里想着是啥样的姑娘,可千万别委屈了自己儿子。大宝却很不喜欢王媒婆这么快上门提亲。儿子刚回来,他们都还没跟儿子好好拉拉家常,这王媒婆咋像狗见了骨头、猫闻到腥味一样。大宝不知道哑婆私下里找过王媒婆,所以,对王媒婆的突然到访很反感。

更反感王媒婆的是根茂,他还不想找对象,他跟二叔保证过的。再说现在城里早就自由恋爱了,哪里还要媒婆来说媒的?

王媒婆说的兴起,只有哑婆一个人静静地听着,善于察言观色的王媒婆,看着那父子俩脸色不好,突然闭了嘴,看看哑婆,又看看大宝,最后讪讪地问根茂:“小土改,你觉着咋样?行的话咱们定个日子见面?”

根茂不太好意思方面驳回她的面子,搪塞道:“王奶奶,我这刚回家,还没弄清楚家里的状况呢,这件事缓一缓再说吧。”

哑婆听了根茂的话,正要反驳,大宝说话了:“王大婶,您先回去吧,您老能想着根茂,我和他娘都感激不尽,不过这事急不得,根茂这不是刚回家吗,我们先合计合计。”

这是直接下逐客令了,哑婆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心想:“根茂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孩子的婚事一耽搁就没时候了,难不成让孩子打光棍儿吗?!”但却是没说话,起身送王媒婆到大门口,双手合十,表示感谢也表示歉意。

王媒婆道:“大宝媳妇儿,这到底是咋说的?你两口子没商量好吗?你看我这热脸贴了冷屁股。”说着表示很不高兴。

哑婆慌忙左比右划,奈何王媒婆可不懂她啥意思,最后愤恨地走了。

哑婆回家来,自然是十分生气,不管根茂,拉着大宝进里屋开始“数落”:你这是啥态度?王媒婆是我请来的。根茂年纪不小了,你不知道吗?在外面俺们管不着,可这好不容易回家了,不赶快把他的亲事定下来,你难道真的让根茂一辈子打光棍儿?!

两人结婚这么多年,大宝第一次见哑婆这么生气,他赶紧拉着哑婆坐下,一边给她顺气,一边解释道:“孩子他娘,快快先坐下消消气。我不是不给你面子,你请她来也没跟我说不是?她这突然上门,我是觉得不妥。”

哑婆还在生气,斜瞪他一眼,不做声。大宝接着说:“孩子他娘,你看,以我说,根茂的事儿咱俩就别操心了。当年二宝还不是在外面自己找的媳妇儿?你看人家小兰配二宝绰绰有余。根茂长得可不比二宝差,还能寻不上媳妇儿?”

几句话说得哑婆真的是“哑口无言”了。她似乎明白过来了,自己这么着急嘛慌地为儿子寻亲事,根茂压根就不高兴嘛,从王媒婆进门,根茂就冷着脸,可兴是孩子在外面有头了?不好意思跟爹娘说,那自己这么做可不是坏了儿子的好事儿?这么想着,心里也没那么气了,反而为自己不问青红皂白去找王媒婆而感到羞愧,也是听到根茂说不急着结婚,急昏了头,太鲁莽了。

大宝看她的脸色好看的不少,拉着她出了门。根茂正在外面看书——其实他在掩饰自己偷听爹娘谈话。大宝给根茂使了个眼色,根茂会意,对哑婆说:“娘,我的婚事您就别操心了,过几年我一准儿给您带回来一个全村最俊的儿媳妇儿。”

哑婆伸出食指,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终归还是没忍住笑了。

根茂几乎不能适应农村的生活了,家里天气太热,哪有兰州舒服,活儿也干不动,其实根茂虽然出生在农村,从小上学读书,然后当兵,压根儿也没怎么干过农活,这三年的城市生活更是养尊处优,回家来,跟着大宝去锄了一天玉米地,手上打的都是血泡,大宝和哑婆心疼不已。

哑婆坚决不再让儿子去地里,让他去找同学跑着玩就好了。

十几天的探亲家,转眼就结束了。根茂恋恋不舍地走出家门的时候,哑婆终究没忍住眼泪婆娑,她拉着儿子的手,用只有大宝和儿子才能看懂的手势,不停地比划着。

根茂也被娘感染了,他哽咽着说:“娘,您放心,我会经常给您写信,您和爹在家多保重。不要不舍得花钱,也不要再给我存钱,二叔说,我大学毕业后就提干,到时候就有工资了!”

大宝跟在后面,对哑婆说:“好了,不送了,让孩子放心回部队去吧。”

哑婆点点头,向前摆摆手,根茂才一步三回头地慢慢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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