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后来老道士肯离开后山,前往通州治疫病,原来是他早已想通。
可宋绵竹还是不明白,要说宋家的命运寄在自己身上,那还在理,可大晋乃至整个中原,这又从何谈起。
她自觉不过是个小人物,背负不起那般的重责啊。
良久后,宋绵竹艰难开口:“依道长意思,我大嫂嫂很重要?”
“说句不中听的话,比你我,乃至整个乔河村的百姓,加起来都重要。”老道士叹口气,“你也别再追问,天命不可测,贫道虽能看到些,却始终参不透。师兄倒是比我精于测算,他说生机在这,便在这。”
吃完饭后。
小姑娘在院里溜达。
她好像从不爱动,变得坐不住。
枯坐了那么久马车,到底是把一个人逼得成熟起。
老道士给的讯息太过惊世骇俗,虽然她打心眼里希望是胡言,可万一是真的……
那可真是谁都无法承受。
然后苦于没有更明确的线索,她想了一早上,也还是没能理出头绪来。
眼下能做的,就是赶紧把大嫂嫂接回。
快到中午的时候,宋武一家子才登了门。
果然他们今儿起晚了,糊弄两口吃食,便要忙着外出做活。
宋双全亦是一大早回了城里,要把好消息告诉冯氏,约莫晚上才能回来。
如今在永宁这地界,老宋家的营生,可谓是无人不知。
分销生意被李氏俩婆媳,管理得极好,她们一个有阅历拿得住人,一个年轻脑子活泛。
而家里的田地也是越开越多。
“我说不用吧,他们非要给咱开,拦都拦不住,这眼瞅着夏收,估摸又要请人来帮工。”宋老汉嘴里嫌弃,脸上别提多得意。
去年秋收起了新粮食,乔河村可算是家家翻身。
当时大晋各处仍有缺粮,朝廷下令征收新粮种,一斤三文。
反正不算高价,但架不住量大呀,一亩地能有三四千斤,就是约莫十两银子啊。
村民们个个乐开了花,对老宋家是越发感激,左想右想,也就把子力气,全自发跑来帮忙开荒地。
太山那儿,啥不多,就是荒地多呗。
山脚开完,还能开山上,直接给人开成了大地主。
今年开春播种,老宋家虽没啥心思在,也还是请了人来耕地,百来亩地,他们是真没那精力。
“这么说,我以后可以啥都不做,就等着在家当咸鱼啦!”
小姑娘美滋滋,畅想起未来,这可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好好,以后你就在家,哪儿也不去,大伯养得起你。”宋武搓着手蹲在树下,还是那个朴实的老农形象。
“她要你养!”金氏朝他一瞪眼,“我可老早明说了,咱家东西,包括那山头,以后都是要留给绵丫头当嫁妆。”
“娘,我不是那意思,”宋武慌忙站起,一急就说不出囫圄话,“本来就是她挣钱买的,当然是绵丫头的,咱就是,就是,就是……”
“就是给打工的!”李氏拍他巴掌,笑眯眯去握宋绵竹的手,“绵丫头就相当于东家,我顶多是个掌柜,你大伯就是小工。赚了钱该分多少是多少,咱记着绵丫头的好。”
宋绵竹反握住她的手:“也不能这么说,咱是一家人,一家人哪分得那么清,二房不在的时候,全指着你们照顾爷奶。”
“那是咱爹娘,用得着你个小丫头叮嘱。”李氏拍拍她的手,以往那个眼皮子浅,被生活磋磨掉希望的女人,早已变了个样儿。
“以后家里多了小妹,又能恢复以前的欢乐,咱家的烧烤灶,可是熄火好久哩!”
铁柱乐呵呵凑过来,怀里抱着个孩子,“快,妮儿啊,叫姑姑!让姑姑抱!”
说完就把孩子往宋绵竹手里送。
宋绵竹一下慌了,手忙脚乱接过,细细打量那孩子的眉眼,唔,其实啥也没看出。
就是觉得,有点沉。
“咱家条件是好了,也不能使劲造,宝宝才多大,我咋觉得跟一岁孩子差不多。”
大伙儿都笑了。
李秀娥把闺女作乱的手握住,“你呀,真是把日子过糊涂了,她已经一岁多了。”
宋绵竹有点恍惚,伸手点下宝宝额头,良久才盘算明白。
去年一月离家,随二哥去赴春闺,当时四嫂没两月便要生产。
后来一直没能得空回乡探望,后又遭逢劫难,在草原上又过了一个年。
原来她已经离家一年半啊。
说来好笑,自己总共才传来三年,倒在外面图耗一半,剩给家人的属实不多。
小姑娘神情倏地柔和下来,嘴里呢喃:“等把大嫂嫂接回来,我就在家里生根了,哪儿也不去。”
金氏听出她话里意思,心里没来由生慌,刚想说些什么,被宋老汉拉到旁边。
“随她去吧,不然她没法儿安心。”老头叹口气,显然太了解孙女。
“我就是怕她过得太苦。”老太太描绘起孙女的眉眼,目光中充满不舍。
“会好的,都会好起来的,你要相信他们……”
中午一家子又是闹哄哄大吃顿。
众人有千言万语的惦记,终只化成一句,回来就好。
饭后。
宋绵竹去村头搭了牛车进城,没急着去看望宋萍他们,而是直接到了县衙。
姜云景见到她是又喜又奇。
“我还说要马上送信去京城,你这才刚回来,怎得不在家陪陪老人,来找我有事儿?”
宋绵竹咧嘴一笑:“嫂嫂未归,我哪能待得住,今日来此,只为求姜大哥一事。”
“你我之间谈何事,直说便是。”
“我想,随姜大哥去趟京城……当然,要带上那伙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