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我的绵绵!我的乖孙女啊!都给我让开,让我过去,我倒要看看谁敢欺负我孙女!”
似有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在呼唤自己。
宋绵竹打了个颤,闭上眼又睁开,眸中已换作一片清明。
她不再犹豫,选定个方向,撒开脚丫子狂奔。
风声,呼喊,虎啸,连带着所有嘈杂都倏地消失。
在万众瞩目下,小姑娘扑向人群前方的老太太,把脑袋埋在她怀中,像是不忍再松开。
她害怕,自己一松手,就真的会梦醒。
毕竟这个梦,她已经做过很多回。
“好好,绵绵不哭,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跟奶说,奶帮你出气!我可怜的孙女啊,这些日子,到底是吃了多少苦头……”
金氏双手颤抖,虚捧住她的脸庞,看了又看,像是在确认什么般,眼底是掩不住的心疼。
“奶我没事,我没吃什么苦,你孙女儿你还不知吗,到哪儿都能混得开。”
宋绵竹终究是没忍住,眼泪顺着脸颊,边哭边笑着安慰。
只不过半年没见而已,她奶的头发竟全白了。
那个被她精心调理过身子,经常被同村人艳羡的小老太太,如今与那些被生活压垮的老妇无二样。
该是怎样的悲伤,才叫老人的眼角爬满皱纹。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走,咱回家,奶给你做好吃的!咱家好东西都给你留着哩!”
金氏神色恍惚,一把拉着宋绵竹的手要走。
村民们互相看看,虽然知道不是时候,却还是不得不出声打扰。
“绵丫头,是这群人绑了你跟阮大嫂吧,咱今儿就替你报仇!”
“对对!绝不能放他们离开!”
“当今行刺皇子,打死都活该!”
后面是难以招架的白虎,前路又被堵住,面对群情激奋的境况,便是郁香兰都不由色变。
她被护在最中间,大声喊道:“你莫要忘了,阮氏还在我手!主上一日见不着我归,你也休想将她换回!宋妹妹,我可比你想的要重要许多!”
宋绵竹看她眼,并不作答。
而是先安慰拍拍金氏的手,将其交于宋老汉看护,老头亦是鼻涕眼泪一大把。
铁柱激动不已,想说些什么,却被宋武拉了把。
宋双全上前搀扶住老母,给了小侄女一个放心的眼神。
一得到消息,宋家的男人都跑了出来。
连虎子都怀抱块大石头,正满脸怒意瞪向郁香兰。
宋绵竹心里发暖,自然而然生出股底气。
打从离开京城后,她身后一无所有,仍不肯轻言放弃,更何况是此时。
“多谢姐姐的提醒,尊贵如你,既然死不得,那就活着吧。只不过这回,该是麻烦姐姐,随妹妹走一趟。”
郁香兰面色铁青,心底发狠。
虽然小姑娘话未明言,但她知道,对方是个极聪明的人。
若此刻被失手擒,说不定便会连累主上。
“尔等当真要与我为敌?不过是些乡野村夫,岂会是我等的对手。今日若谁敢拦路,咱个就是拼着死,也得多拖上几人一同赴黄泉。”
俗话说得好。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在郁香兰眼里,那些粗鄙之人,当是最为惜命,又岂会为不相干之人,豁出一切。
只要对方产生了犹豫,便是给己方撕出一道逃生的口子。
而她说的,亦是真话。
今日便是为主上献出生命,也绝不能再让宋家破坏机会!
然而恩比天大的道理,可不光是她一人懂。
“什么啊!阮家大嫂还没回来!这些个贼人,忒可恶!”
“哎呦喂,都被咱包饺子,还敢跟咱横!来来,你冲我来,我老汉有四儿子,七个大孙!打不死你个鳖孙!”
“大家别慌啊,乡亲们都在赶来的路上,消息早传到高平庄咯,估摸姜大人很快会带人手来!”
“就是,你想跟咱硬碰硬,你配吗?咱绵丫头是瓷器,你顶多是个瓦片,还敢威胁她!”
“来来,都往后退退啊,看好自家老人孩子,别什么热闹都往前冲。哎,咱就围着不动手,臊着他们!”
“你,就说你小子,吃瓜的蹲边儿上去,也不说给你老子捎一块!”
夜风袭人。
百无聊赖的小山村,像是被驾到锅上煮沸。
村民们在激动过后,只有满腔怒火,恨不能把贼人烧尽,哪曾有一丝胆怯。
郁香兰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青中带黑,黑里透红,红中还有那么点无力的苍白。
心底早就骂了一连串儿。
这都什么人啊,嘴咋那么碎!
知道的是要打生打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逛庙会!
全跟那死丫头一样,脑子有坑!
宋绵竹也没忍住,眼里还噙着泪花,直接笑出了鬼脸。
回家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