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心中有诸般忧患,然而事情总不能按她所想去发展。
在赶路的这些日子,她有时会想,或许是以前过得太舒适,连老天爷都觉着无聊,才会设置下重重障碍。
宋家的命太苦。
好日子总是过不长久,便要生出几番波折。
就好像早被下了定论,注定在那冰冷的湖水中,葬送掉一家子的希望。
可小女鬼大抵是不甘心,穿越了空间的障碍,找到同样不甘心的自己,想给宋家改写另一个未来。
如今虽深陷囹圄,然结局未定,她还是想与老天再争一把。
于是众人发现件奇怪的现象。
一天要嚷八百回的小姑娘,忽然好像变得沉寂。
给啥吃啥,吃完就睡,再也不没事找茬,就好像,当真是放弃了挣扎。
旁人或许会觉挺好,可郁香兰却生出怀疑。
在她心中,宋家这个小闺女,最是难缠,若是一反常态,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哩。
“妹妹莫不是想开了?”
“听你这意思,我不找麻烦,你倒好像还挺不高兴,不是吧不是吧,姐姐难不成有受虐倾向?”
“哼,我就是想提醒你下,莫要忘了,阮大嫂如今身处何地,只要你肯听话,待得事成后,我等也不会为难尔等。”
“知道啦,一句话要说八百遍嘛,姐姐不嫌烦,我耳朵都要听出茧。有句话说得好,既然不能反抗,倒不如躺下来享受。”
“……”
小姑娘嘴里的话总是奇奇怪怪。
可郁香兰也想不出哪有不对,再者手握人质,确实不怕她作怪,也就把此事暂且压下。
有了宋绵竹的配合,赶路速度明显提升不少。
毕竟不是谁都跟她一样,吃完要水喝,喝完要如厕,一上午能喊三回停。
不听还不行,一个不高兴就是要拉裤兜,毕竟这回是要人自愿配合,也不能做得太过分。
一行人抵达永宁县外时,已是又过去半个多月。
此地算是宋家的大本营,不光在城内有亲人,姜县令亦是与其相熟,因而四处盘查的最是仔细。
不仅是官道上设了关卡,连许多偏僻小道,皆有乡下汉子自发去看管,完全没有缝隙钻。
刘家村。
村头一里外三岔口。
几个老农把路拦起,凡是有携带货物马车者,一律上前拦住盘查人员。
从此地经过的行人,大多是永宁县辖内百姓,因而早已习惯,皆是十分配合。
偶有外面来的行商,等听完老农的解释,也尚算是能理解,并无生出矛盾来。
这日。
老农依旧是蹲在路边抽旱烟,目光随意盯在两边小道上。
官道上自有衙门去查,他们也就管管门前事。
“老哥,跟你打听个事儿呗,除了你们这儿,前面还有拦路的吗?唉,我这赶着去走亲戚哩,眼瞅着天黑,真怕被耽误了事儿。”
老农眯起眼,抬头打量。
见是一对中年夫妻,男人推着辆板车,上面坐着个包着头的妇人,瞧打扮跟乡下人没两样。
他笑眯眯抽口烟:“你们就两人?那怕个啥子呦,这车上又没法藏人,就是官道上也不会拦的。”
“原来是这样,嗐,我就说来得及吧,你非要催,生怕到不了老丈人家。”男人朝妇人发牢骚。
“咱都小半年没看过俺爹娘咯,俺能不急嘛!”妇人小声嘟囔,“要俺说也奇怪,咱这乡下地方,有啥好拦的嘛,以前都没见过。你说是吧,老哥?”
“啊,”老农好似并不在意二人,在那慢悠悠抽烟,听到妇人朝自己问话,方才像是反应过来,迟疑接道,“衙门的事儿,谁知道哩,反正咱听命就是咯,嗐,要不是夏收还没到,谁有闲工夫管这。”
男人连忙附和:“老哥说得是啊,朝廷有事不找衙门,来找咱老百姓,这不瞎胡闹嘛,也没见给啥好处。”
老农瞥他两眼,嘴里吧嗒吧嗒,含糊应声:“反正要咱干啥,咱干啥,就是劳民伤财也不关朝廷……嗐,我跟你们说这干嘛,可别对外说啊。你们要没事儿,就赶紧赶路去吧,别真等到天黑。”
“是是,咱都一个心思,哪可能往外传嘛,多谢老哥提醒,我这先赶路去咯。”
男人连连道谢,推着板车离开,却是没有通过此处,而是返身回了来时路。
老农远远还能听见俩人在拌嘴。
“我就说不碍事吧,你非要来问问,害得咱还多走冤枉路,要是待会你爹责怪,看你咋办!”
“怎么还怪到我头上来啦!不是你一路在嘀咕,生怕再被多拦几下,那我能想出这辙?”
他狠狠抽了一大口,又缓缓吐出,脸上浮现些许嘲笑,:“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你们几个,快去通知各村,务必把这伙人盯死!”
“得嘞!根胜叔,还是你老道啊,我刚都不敢抬头,生怕被他们瞧出不对劲儿。”
“姜大人早向各处通传朝廷指令,又事关宋家,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岂能还会有不知情的村民,忒假。”
“就是,宋姑娘乃是咱的大恩人!一日寻不回,咱都吃不好睡不好,哪能像他们那般没心没肺。”
“好了,多余的话别说了,赶紧行动起来。无论那二人是否与宋姑娘有关,小心总无大碍。”
若是宋绵竹在此处,定然能认出刘家村,认出那蹲在路上的老农。
然而就是她不在,才生出些意料之外的变数。
刘根胜摇摇头,放下烟杆子,似能在烟雾中瞧见张熟悉面孔。
于细微中识破拐卖案,解救一十四名孩童。
建立慈幼院,免除学堂束脩,行长久之善。
水灾祸世,出谋献计广济灾民,不求回报。
成立图书馆,积极扫盲,为后世铺就康庄。
这样的孩子,不该被世俗的恶欲所伤害,凡是要害的人,那就是咱老百姓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