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忙去把箱子打开:“大嫂嫂你还好吧?”
阮娴晕晕乎乎,扶着脑袋站起身:“还行,就是腿有些软。”
“那不着急哈,你先缓一缓,吃了肉就有力气啦!”
小姑娘的伤感来得快,去得也快,除了微微泛红的眼眶,在这天地间再不留一丝痕迹。
老秋任务完成,放下包袱便要回羊倌儿镇。
他似有些自卑低下头,不敢多看阮娴一眼,把包东西塞宋绵竹手里,跟被狗撵似的跑了。
宋绵竹没把人喊住,将手里布团打开一看,里面竟然还裹着个油纸,跟拆套娃似的拆了三层,方才见到些黑黢黢的小方块。
沈河打量眼:“是红糖,在咱这儿很珍稀。”
“我知道。”
“也对,你们大晋人,啥好东西没见过。”
宋绵竹眨巴眨巴眼,不高兴道:“我咋听着不对味儿啊,感情我没有民族歧视,你有呗?”
沈河失笑,也不跟她拌嘴,把包袱抓起,径自往前走。
那里正有一片毡房。
这会儿,阮娴已经缓过来,在宋绵竹搀扶下紧跟其后。
“传说中的金帐,就这么点儿大啊?看着一点也不气派。”宋绵竹又管不住嘴了。
沈河头也没回,好笑道:“你知何为金帐?”
“俺不知啊,大侠你给我说说呗。”
“不知就少说点话,多看多做事。”
宋绵竹差点没拍他个铁砂掌,居然敢嫌弃自己没文化!
好气啊!
“这里是我的住所,那些是我的家人,与金帐无关,你放心住好了。”
宋绵竹数了数,可得有十来个毡房,不由咂舌:“我懂了,原来你也是大地主!”
“……”
俩人没说几句话,迎面碰上位老太。
她显得很是高兴,指着宋绵竹二人问了一通,然而不等沈河回应,便转头跑去喊人。
不大会儿,从毡房中走出五六个女人,皆是满脸兴奋在那嘀咕。
宋绵竹皱着小眉头听了半天,那是一句没听懂,唉,还真成了文盲。
她暗戳戳跟沈河嘟哝:“刚那位是你奶奶吧,她们是不是误会了啥,你可得解释清楚啊!”
沈河好看的眼睛,翻出了眼白,从鼻腔哼出句:“她们与我并无血亲关系,只是住在一处罢了。”
“你刚还说是亲人!”宋绵竹挠挠脸,笃定道,“这下我真懂了,就是雇佣关系吧,仆人啥的?还骗我你不是大地主!”
沈河彻底不爱搭理她了,跟几个女人嘀咕了一通。
立马便有人笑着上前,小心扶住阮娴,把二人拉进毡房中,又是倒水又是递帕子,端是热情。
宋绵竹说了好多个谢谢,见大伙儿全盯着自己笑,才反应过来,不光她抓瞎,对面也抓瞎。
没法沟通,连套话都成了问题,愁人。
俩人休息了没一会儿,又被拉着去沐浴更衣。
宋绵竹没想到竟然是桶浴,闻闻还挺香,许是添了药材。
天堂与地狱就好像在咫尺间。
她坐在温水中,脑子烫的迷迷糊糊,唯有满身伤痕在提示着现实的处境。
白日听那帮人所言,为的竟将自己跟嫂嫂困于此,这其中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
先前是任重而“道”远,眼下好了,连道儿都没了。
羊倌儿镇是个极险恶的地方,能不靠近便不靠近。
那她若是想回大晋,便只能央求沈河,但沈河的身份……啧,全是问题啊。
小姑娘一头扎进水中,憋了会儿气,又浮上来。
等到走出毡房时,乌黑秀发仍湿漉漉,可她已经没了心思管,嗅着空气中的香味,嘴角再次流下可耻的泪水。
“大嫂嫂,快出来啊,别臭美了,肚子要紧!咱俩可得好好养养!”
男人们在乐呵呵烤羊。
女人们围着篝火跳舞。
沈河把一水囊扔给宋绵竹,宋绵竹打开闻闻,反手抛给旁边大兄弟。
“怂恿小孩子喝酒,直说吧,你是不是想看我出丑!”
“哈哈!我忘了,你这只野猴子,沾不得酒。”
那年在乔河村。
大伙儿每日忙完活儿,免不了在山脚欢聚。
佳肴美酒,好不畅快。
小姑娘爱热闹,比谁玩得都疯,可偏生一沾酒就着,没少闹笑话,酒醒后也没少被少年数落。
宋绵竹忽然觉得手痒。
很想把酒囊抢回来,把那苦楚与思念,全都一同畅饮进怀。
许这样,明日再睁开眼时,能见到梦境里的人。
二人算是暂时在荒原上扎了根。
一连休养三日,身上的伤仍不见大好。
那帮人虽没有故意虐待,却也没多加照料过。
不是让其在船舱躺尸,就是待箱子里磕磕碰碰,为了少如厕,吃喝更是一天一顿,没得饱那种。
将将够活着。
尤其是宋绵竹,后脑勺受过重创,如今能意识清明,都不知该归功于身体好,还是金手指傍身的福气。
然而小姑娘到底是把羊肉吃腻了。
再养身子,也不该是这么个养法。
要不是那地上的草是枯黄的,她都有心跟牛羊抢食,好歹补充点叶绿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