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飞沙走石,刀光剑影,掌风能把人扇几米远。
如此描述,那还是有些夸张的。
但两班人足有十好几个,围在一起互殴,就还真挺有意思的。
反正小姑娘看得津津有味。
被宋青川按下来好几回,仍不死心往上蹿。
她见四皇子躲在木棚后,身前有两位护卫相守,瞧着不算太过危险,也就没法太紧张。
“三哥,你从后门离开,赶紧去喊人来帮忙啊。”
宋青川犹疑下,不放心叮嘱:“那你乖乖躲在这,千万别再冒头,再给人拿你当靶子射了。”
“哎呀,我又不傻,再说人射我干嘛,我多大脸啊,能跟四皇子比。”
“嘶,那是四皇子啊!”
宋青川这时才知祸从何起,当下不敢再耽搁,抓过小二让其带自己去后门。
其实方才坊市里跑散不少人,说不定便有去报官的。
可旁人不知被行刺者的身份,就会生出很多未知数,若是遇到那老油条,随便拖沓一会儿,便可能发生谁都无法承担的后果。
唯有找自己人才得安心。
瞥见宋青川要离开,阮娴连忙吩咐几个伙计跟上,无论是去报官,还是去找自家人,多些人手总是好的。
几人的举动像是提醒到大伙儿。
与其留在屋中,等待那些凶徒闯入,赶紧离开是非地才是正理。
一群人又哗啦啦往后门蹿。
“别挤!别挤!先让咱兄弟出去!我们有正经事儿!”宋青川快要被气笑了。
“三爷,咱翻墙啊!”有伙计抖起机灵。
“对对对……”不待宋青川出言,旁边倒先响起一片回应,墙头上瞬间爬满人。
“哎呀!快,看谁先出去!一路去报官,一路去大理寺寻二爷,一路去咱家里找人!”
宋青川无助的喊声,在如沙丁鱼罐头的院落中,显得虚无缥缈。
“人性的丑陋啊。”
宋绵竹从小门那收回目光,她是猫着身子溜过去,捂着肚子笑回来。
其实也不能怪百姓们,谁遇着这种事都得抓瞎。
反正她眼珠子转了半天,也在想着安全脱身之法,万一那些黑衣人杀红眼,要追进来多砍几个助助兴,那时才是真抓瞎。
“绵绵,你过来,别在那儿杵着!危险!”阮娴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小姑子。
见她从外蹿到里,又从里蹿到墙根下,一颗心噗通噗通乱跳。
这娃也太能闹腾啦!
“没事儿,我这里是死角,外面都快打出脑浆子了,哪有闲工夫瞄我。”
宋绵竹好生安慰,却把一屋子人听得无言以对。
“这谁家娃啊,胆儿也忒大!那血崩了满地,我都不敢多瞧一眼!”
“唔,她你还不认识嘛,大排档的小东家。”
“就宋家的小闺女呗,先前献计救灾那个?”
“没错,是她!”
“那就怪不得如此有胆,兄长状元郎,妹妹也是女中豪杰嘛。”
“嘘,大伙儿别吵,小东家在想法子哩,肯定能救了大家。”
厨娘们无助低下头。
实在是要听不下去了,啊怎么就都是变脸狂魔呗。
宋绵竹挠挠耳朵,再没敢搭大嫂的茬,猫在墙根下朝外偷看。
她生怕待会有人问上自己,让一个小丫头救场,真亏他们想得出来!
自己又没冲锋枪在手,还能一个不高兴就给人突突了……
等等!
宋绵竹下意识摸了下腰间,那里系着个不算太轻的布袋。
先前老嫌弃它让自己负重前行,这会儿好像终于能派上用场??
阮娴手捂胸口,愈发生闷,完了完了,绵绵眼睛亮成小太阳,这是又要干啥呀。
夏薇草注意到大嫂神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面上亦是一滞。
只见在众人注视下,小姑娘掏出个布袋子,约有半个手臂长。
她小手掏啊掏,掏出一堆散乱木头块,以及泛着寒光的铁片片,接着迅速组装成一柄弓弩。
“绵绵她一直把那玩意带身上?”夏薇草傻了眼。
“是吧。”阮娴喉咙发涩,眼神复杂,她是无意中见过小姑子的匕首,可却不知其身上仍藏有其余利器。
到底该是怎样的经历,才能让一个人如此没有安全感。
她忽然顾不上惊惶,只余满眼的心疼。
那边,宋绵竹耸耸鼻子,总觉得有人在念叨自己。
努力忍住打喷嚏的冲动,她悄摸摸露出小脑袋,观察起外面的局势。
此时,四皇子一方陷入下风。
方才还寸步不离少年的护卫,已经是在浴血奋战中。
而几人亦是换了位置,几乎跑到街道尽头,却终究是没能逃脱。
“我去,怎么又多了几个,黑衣人大队啊,这京城保安队要扣鸡腿。”
她紧握住连弩,也不知怎得,脸上不期然浮现兴奋,以至于把害怕给压没了。
当然,兴奋之余,不忘警惕。
四皇子应该也学过拳脚功夫,拎着把长刀与一黑衣人打斗。
可惜他到底是文人底子,一时不敌,竟被对方在肩头戳了个血窟窿。
宋绵竹眼神微凝,心知不能再等,连忙瞄准射出一箭。完事翻身滚到大门后,又抬手朝缝隙射出一箭。接着匍匐出门,小碎步移动到旁边摊位,又是一箭。
连射三箭,不看结果,不作停留。
她知自己身手不够瞧,只能把全身都调动起来。
说快也不快,可等黑衣人发现不对时,已经分辨不出箭从何处来。
几人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三名同伴,不由胆寒。
连弩使用的短箭,乃是特制,为增强其效力,刀叔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一旦落在人身上,便是搅进血肉,拔也拔不出。
若命中要害,神仙难救。
宋绵竹知情况危急,也不敢留手,几乎都是选择咽喉,脊柱,心脏等要害处。
她也不能确保无误,但看躺了一地的护卫,嗐,谁死别死自家人,心狠一点就一点。
四皇子手捂肩头,匆匆朝那边看去。
心想小姑娘还是太天真,敌在暗我在明,在无法确定对方有无后手情况下,万不该轻易蹚进浑水中。
他咬咬牙,想起贺家表哥与薛表姐,知自己无法放其不管,冷笑道:
“天子脚下,当街行刺皇子,你们好大的狗胆!当真以为我只带了几名侍卫?尔等若不赶紧投降,父皇的神卫营可从不留活口。”
黑衣人中出现明显慌乱。
“神卫营早已消失多年,岂会在此出现,黄口小儿莫想蒙骗我等!”
“呵,若非是神卫营的弓手,又如何能一发三箭,次次毙命。”
宋绵竹躲在暗巷里。
这是她早已规划好的路线,放完暗箭换个地方,既不连累酒楼中人,也能苟到援军抵达。
可此时却听得有些迷糊。
神卫营是啥玩意?咋听小伙子意思,暗地里还藏了侍卫?
这都被扎成血人哩,还藏着掖着啊,什么毛病呦……
等听完最后一句,才有些反应过来,她不由咧开嘴,想笑又觉不是时候。
哎呀,没事夸自己干嘛,怪不好意思的。
大晋国从未出现过连弩,能使出连射技巧者当非常人,黑衣人们嘴上怀疑,心里却是信了几分。
本来行刺就只是附带,既然已事不可为,当完成真正的任务才是。
四皇子心里正暗自舒口气,以为将对方唬住,应该就不会轻易靠近那边。
毕竟神卫营威名在外,谁想被扎个透心凉啊。
却见几人互相使个眼神,分出一波拦住护卫,另有一波朝酒楼奔去。
他顿时瞪大眼,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宋绵竹眼睛瞪得比他还大,不是,最后一箭在酒楼斜对面放的,想也知弓手在外面,这跑酒楼去找谁啊?
想起嫂嫂们,她是真想跳脚大喊,都冲着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