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高老汉提起宋青川,金氏又打量了几眼老头,见他穿着一袭灰色长衫,瞧着像是个文人,笑着询问道:“老先生跟咱家青川很熟?不知来此是要找谁啊?”
“老夫与青川小子并不熟,跟绵丫头倒是熟一点。”老头笑眯眯抚下胡须。
“绵丫头?”
金氏怔愣住,自家孙女性子外向,跟村里老头老太关系处得都挺好,但这般有气质的老头,她却只能想起一人。
“哎呦喂!您莫不是文成书肆的白老爷子!”
嗓门之大,里头的人全听见了,宋绵竹连忙跑过去,探头一看,可不就是白老爷子嘛。
“您老咋今儿过来啦?”她见老头身后没旁人,显然是独自前来,心里感到疑惑不解。
说好的等找好人手,再让三哥带他们下乡,老头咋自己先跑来啦,还是跟着高老汉的牛车。
“丫头放心,人手正在找哩,三日后便来此处,我这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先过来咯。”
白老爷子满面通红,既然兴奋也有不好意思。
“咱不是说好,可让我一观书库,丫头上回说欢迎我来小住,应该不是说笑吧?”
昨儿一夜,老头都没咋睡着,恨不能连夜赶去乔河村,能等到白天已是忍耐到极致啦。
这不一大早便赶去五味斋,见宋青川在忙碌,不肯让他特地相送,让其带着自己去了城门包高老汉的牛车。
此时牛车便停在俩人身后,上面不仅有衣服铺盖,还有一筐子粮食猪肉。
宋绵竹真没想到老头这么心急,腆着笑脸去看她奶,这又给家里招了一闲人来,动不好就要吃铁砂掌啊。
然而金氏却显得格外热情,“老先生能来,那是咱家的福气呦,咱欢迎还来不及嘛!”
人都到了门口,哪有虎着脸的道理,她又向来尊重读书人,再说老头瞧着那么瘦,吃得肯定不多啊,又是自备口粮来的,让其小住些时日,她打心眼里没意见。
说着话招来宋老汉,几人将东西给卸下车,金氏再三谢过高老汉把人送走。
山脚处是有屋子的,当初想的是以后若是需要有人看山,便让其住在这儿。
两间屋子,一个茅厕,灶房置在工棚里,住人倒也算合适。
老两口是想着让白老爷子回家住,让住在瞧见小儿子先住太山这。
没想到白老子去地窖下逛了一圈后,便打死不肯离开啦,非说他住这儿挺好,正好还能帮着把书库整理下。
虽然书库里没有啥大的损坏,但瞧着是有些乱糟糟,书架上到处是灰尘,老头是又激动又心疼。
他这一辈子,唯有读书跟教书,恨不能一心扑在书上面,压根不在乎住哪儿。
宋绵竹有点为难,倒不是说要防着老头,依照白老爷子的家世跟品性,自是不会做出盗窃之事,可他那么大把年纪,独自住在山里,万一出个啥事,自家可担待不起啊。
“那就让全子留下,反正他每天也得来做活。”金氏直接拍板。
宋双全托着一板车粮食要送去仓库,听到老娘发话哪敢反对啊,拍着胸脯让大伙儿放心。
“底下灯火暗淡,正好把书卷整理出来,到时候分批拿去老屋,让人在老屋誊抄。”
宋绵竹早就想好了,这样顶多让人家以为咱家书多,至于书库的来历,那是万不能暴露的。
几人商议好后,金氏便领着李氏去打扫屋子,建成后还从没有人住过哩。
老道士喂好鸡,下山来找小姑娘,“绵丫头啊,咱好长时间没吃过顿好的,今儿要不烤个鸭来吃吃?”
“感情我大嫂嫂做的饭,没一顿好呗!”宋绵竹撇撇嘴,“烤不了,贺小哥跟三嫂嫂都不在,咱家谁还会控火候啊,你会吗?”
老道士悻悻然,正想要说什么,无疑瞅了眼工棚。
里头承恩正在向白老爷子请教功课,宋老汉坐在旁边听,虽然听不大懂,心里头却是高兴,这不等于给自家孩子找了个先生嘛,赚大发啦!
“咋又多收留个老头,你家莫不是想开善堂?”多个人多张嘴,老宋家还没意见,老道士先不乐意啦,也不想他自己什么立场。
“人家可有学问哩,瞧见没,人家还能教孩子,同样都是老头,差距咋恁大哩!”宋绵竹忍不住又皮了下。
“贫道也能教嘛!你倒是把孩子送来啊,说好让萍丫头跟我学医,没见她在家待过一天。”老道士不满地哼哼。
宋绵竹被怼了句,心里郁闷,那不是家里太忙了嘛,看来还是得多寻几个人手。
不光宋萍没空学医,宋双全也一直没腾出空去铺子里,这样下去不行啊,自己想做得买卖那么多,牙刷啊,香皂啊,益智棋啊,既需要人手制作,也需要人去开店售卖。
她突然很能理解,古代人为啥生那么多娃了,家族庞大才更好办事嘛。
小叔要是能多生几个孩子,如今不也多几个人手帮忙嘛。
宋绵竹正想着要如何怂恿她奶,好让小叔早点把冯氏娶进门。
那边白老爷子转头看过来,跟老道士对视上,人一下子站起来。
老道士也是才瞧见他正脸,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
“你是…?”
俩老头皆是一脸隔靴搔痒,总感觉以前在哪见过对方。
“老夫白弘文,道长以前可曾去过京城?”
“姓白?”老道神色微动,已经猜到他的来历,“贫道卜闲,曾在长春观住过几年。”
白老爷子恍悟,虽然还没记起对方是谁,长春观在京城却是鼎鼎有名,许是曾经在那碰过面。
“啥啊,啥啊,你们倒是说出来啊,别搞神交意会那套啊!”宋绵竹忍不住蹦哒起来。
明晃晃的瓜摆到眼前,还不让吃啦?这谁受得了啊!
“也没啥,这位老先生以前在京城开学堂,帮助了不少寒门子弟,属实令人钦佩。”老道士把小姑娘扒拉开,朝白老爷子走过去。
“道长能于长春观中修行,定然是有真有本事,老夫一生热衷于读书,对于卜卦星象之说,也略有涉及,正想找人请教一二…”
俩老头像是很聊得来,说说笑笑又坐回工棚。
宋绵竹面色古怪,没有再追问。
一个曾在京城开学堂,一个在京城道观修行,如今却全窝到穷乡僻壤。
这屁大点地方,到底有啥吸引人的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