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群众一看那汉子，都不由笑了。
这人实在不修边幅，样子看起来老成，大伙儿都以为他得有三十好几。
宋绵竹也是捂着嘴偷乐。
她原以为大胡子有三十多岁，才故意说了个四十，没想到竟然才二十出头……
一阵笑闹过后，大伙儿把关注点放回巷子里那个小先生身上。
“十六岁的童生，那也不简单啊。”
“可不是嘛，我隔壁那家大儿子都十八咯，今年又没考上童生，这辈子怕是没那个命呦！”
“那还挺有出息啊，跑这儿来是干啥子呦？”
“这你看不出来，人不是在教书嘛！”
“我又不是瞎子，当然晓得说在教书，问题是人咋跑到巷子里头去教书？”
“呃……我哪知道呦……”
各种议论猜测声纷纷，宋绵竹把一切看在眼里，没有出声。
且先随他们猜去吧，上赶着不是买卖。
再说她做得是善事，要太热情了，人家还以为你算计他哩。
有个尖嘴猴腮的大娘，听了一会儿，突然得意出声。
“我看呦，小伙子怕是进不了学堂，就跑这儿来支个摊子，想收学生赚些钱呦！”
这话说得在理，想进私塾学堂教书，最少都得是个秀才，童生是没人要的。
大伙儿眼神顿时不一样了，什么事儿只要扯到钱上面，便会染上不一样的色彩。
“走了走了，我家穷呦，可没那个钱花。”
当下便有几个大人扯着孩子走了，他们说得也是心里话，家里要真有钱供孩子上学，早送进私塾里咯。
围观的人里，大都是路过的行人，看了会儿热闹，也就离开了。
街上的孩子们聚过来，眼巴巴瞅着巷子里，小脸上的艳羡清晰可见。
尤其是些女娃子，对坐在那的小姐姐，打从心底的羡慕。
家里就算有银钱，也只会送男娃去读书，自己是一点机会没有的。
要是也能跟小姐姐一样，坐在那儿听先生教诲，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儿。
宋绵竹没有去管那些心思复杂的大人，而是对着几个孩子露出笑容。
她冲着人招招手，轻声询问：“你们想读书识字吗？”
这些孩子都住在附近，平时玩在一起，小点儿的约莫四五岁，大点的也才七八岁。
此时几个孩子听到有人喊他们，仿佛受到了惊吓，往后退了两步。
有个女娃胆子稍微大点，许是心里的渴望突破了畏惧，朝着宋绵竹轻轻点头，声若蚊蝇。
“姐姐，我想识字，但我没钱。”
点点大的孩子，身上衣服补丁一个接一个。
说完话，小丫头又急忙补了句：“我娘也没钱，我爹把钱全拿去喝酒了……”
宋绵竹不由放柔了表情，朝着人又招招手。
小丫头犹疑了一下，慢慢磨蹭过去。
看得出去，她日子过得不好，养成了极为自卑怯懦的性子。
“你叫什么呀？”
宋绵竹见她头发凌乱，扎着个小揪揪，便伸手帮她整理了下碎发。
“我叫二丫。”
站在面前的小姐姐，声音温和，跟娘一样好看，二丫紧张搅在一起的手指，略微放松了些。
“二丫小妹妹，你为什么想要识字呀？”
宋绵竹轻轻拉住她的小手，调皮地捏了捏。
二丫感觉手心痒痒的，小脸上露出笑容。
“娘说要是她认识字，就能出去做工，就能养活大丫跟二丫啦。”
“娘不识字，找不到活做，二丫想识字，以后赚钱养娘跟大丫。”
淳朴的话语，让宋绵竹耸了耸鼻子，好悬没落下泪。
她就看不得这种小可怜啊！
正当宋绵竹拉着二丫说话时，杜莹带着儿子从铺子里走出来。
打眼一瞧，嚯，巷子口围着不少人啊。
那几个孩子瞧着都挺眼熟，应该是附近谁家里的。
不过咋都围在外头，没见有人进去呀？
她哪里知道，那些人全是看热闹的，压根没想过要把孩子送过来读书。
杜莹奇怪看了两眼，也没放在心上，店里头还忙着哩，得赶紧把皮小子交给人家。
“绵竹姑娘，咱又见面咯。”
宋绵竹抬头见是脂粉铺掌柜，露出甜笑来，喊了声姐姐。
杜莹心里乐开了花，神色更加亲昵。
她来这儿不就是为了听这句嘛！
旁边跟着的胖小子，张大了嘴巴，扯扯杜莹的衣袖：“娘，她喊你姐姐，那我不是要喊她姑姑？”
“你这是占我便宜呀！”胖小子朝着宋绵竹不满哼了声。
宋绵竹不经莞尔，她故意作弄，露出为难的表情。
“我奶说，遇上不认识的漂亮女子，就要叫姐姐呀！”
“弟弟你不要生气嘛，大不了我以后不喊就是咯。”
“有你什么事儿吧，”杜莹一巴掌把儿子按下去，“绵竹姑娘，你别听他瞎说，你爱喊啥就喊啥，甭惯他臭毛病。”
多大的孩子啦，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看看人家小姑娘多会说话，这要是自己闺女就好喽。
不像那个皮小子，只会惹自己生气！
老娘多久没被人夸咯，居然敢来搅合自己的好事！
想到这里，杜莹只想立刻撇开小麻烦精，冲着宋绵竹直接道出了来意。
“姑娘，这是我儿子卢鸿轩，你看我这每日要开铺子，实在是忙呦。”
“正好你们这儿不是要办学堂吗，我就想把他交给你们，只要帮我看住他，别让他乱跑就行！”
“对了，你这儿每月束脩得多少钱呀？”
小胖子在杜莹手底下，不停扭着身子，小嘴撅得老高。
宋绵竹打量了两眼小胖子，这是将咱这里当成了托儿所啊。
瞧着跟自己差不多大，长得胖乎乎，皮肤又养的白净。
继承了杜莹的好相貌，并不显得痴肥，而是很有几分可爱。
“姐姐，我们这儿不收钱的，只要是真心想读书识字的，都可以过来跟着孙先生学习的。”
杜莹愣了下，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
她只犹豫了一下，便放下心来，把孩子往巷子里一推，爽快地跟宋绵竹打了声招呼，回了铺子里忙活。
左右人就在铺子边上，把孩子留下，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儿。
主要是两小姑娘一少年，长得都有模有样，实在不像是有坏心思的人。
二丫本来躲在宋绵竹身上，悄悄打量杜莹跟小胖子。
此时眼睛亮了，抓住宋绵竹的衣角，小心翼翼询问。
“姐姐，我真心想识字的，我也可以跟着先生学习吗？”
“当然可以啊，”宋绵竹点了点她的小鼻子，“不过你得回家搬个小板凳来，咱这儿得自带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