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者……”哪怕成为仙境女王已有千年,曼多拉仍维持着最初的称呼。她散去头上繁复华丽的饰品,将乌黑的长发自然顺下,鹅黄色的长裙是昏暗中的一抹亮色。
孤独的倩影站在阶梯之下,她一步一步地走近对方,像是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距离。
偌大的雷霆轩中,唯有“哒哒”的脚步声回荡着,直至曼多拉走到了庞尊的面前。嘴角含笑,眸子中含有一丝化不开的悲伤,她欲落泪,却又生硬地扯了扯嘴角,维持住笑容。
“欢迎回家,需要一个拥抱么?”
得到肯定回答后,庞尊冷峻的脸庞柔和几分,他环住对方,左手浮空,右手轻轻拂过长发。
一个十分克制而温和的怀抱。
真是的,这完全就把我当做是小孩子哄了嘛!
心思复杂的曼多拉悄悄把头抵在庞尊的胸膛,皱了皱鼻子,安心地合上了双眸。
身为仙境的女王,曼多拉是不能,也是不被允许哭的。但在雷霆轩内,有的,只是一个失去姐姐的仙子。
含在眼眶中的泪珠划过脸庞,落在了柔软的布料上,晕成一片。
“一直以来,辛苦了。”
这是曼多拉自己选择的道路,因此庞尊无法评判对错。但作为“监护人”,他有权利亦有义务,在其疲惫不堪之时,提供一条回家的道路,仅此而已。
庞尊已无法回到故乡,却愿成为他人的归处。
二人相拥站立在阶梯的尽头,没有言语,却在无言中传递着温暖。】
经荧幕提醒,众人才想起来,他们所依赖的、崇拜的辛灵与仙境的女王曼多拉本就是姐妹。
“女王……也会哭么?”迷茫的王默小心翼翼地转移了视线,望着空中漂浮的罗丽,喃喃自语。
在她的世界中,善与恶的界限太过清晰。作为曼多拉与辛灵博弈中的棋子,她不自觉得将手段更为强硬的曼多拉,归为了恶。
恶人是不会哭的,至少不会因旁人的逝去而落泪。
首次对善恶观产生了怀疑,把自己绕糊涂了的王默陷入沉思。
“主人,”无奈地笑了笑,罗丽落在桌上,踮起脚拍了拍她的肩膀,成功吸引注意力:“做自己就好。”
“你的纯粹,你的善良,你的全部……我都很喜欢。”微笑着向王默伸出手,她的语气中刻意带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骄傲:“主人要相信我看人的眼光!”
“罗丽,”首次收获到如此毫无保留的赞美与认同,原本消极下来的王默泪眼朦胧地看向神采奕奕的仙子,呜咽着回应:“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站在一旁的辛灵神色复杂,她抬头眺望着荧幕,不自觉地捏紧了手。
指尖捏着白纸的边缘,即使如此,仍使其不自然地变得扭曲,多了几条明显的褶皱。
“真是……”
相背而行的她们,又何时才能如荧幕上的二人一般,互道一句“欢迎回家”,互相拥抱着彼此呢?
等到一切尘埃落地。她们间因理念不同而产生的隔阂,真的能自然而然地消失么?
【收拾好心情,曼多拉用手轻轻抵住庞尊的肩膀,仰着头看向他:“会后悔么?”
“本尊可从来不会后悔。”嗤笑一声,庞尊低头,稍稍用力揉了揉她的头。直至揉出了静电,小小的发丝倔犟地竖起,才肯停手。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啦——”
幽怨地盯着他,连忙退后两步的曼多拉不服气地鼓了鼓脸颊,双手放在头顶,防止对方的突然袭击。
“那么,不是小孩子的女王大人有何贵干?”庞尊哑然失笑,不似认同她的话语,却还是尊重地退回座位上。又顺手用仙力拉过来一把椅子,随口问道:“果酒,红酒还是水?”
“水就好,”探身把长桌中央的酒杯分别放在自己与庞尊面前,曼多拉的指尖不断地摩擦着杯壁,小心翼翼地抬头观察着对方的神色,小声呼唤:“尊者。”
犹豫再三,她选择了旁敲侧击:“近些时日,您有什么打算么?嗯……关于叶罗丽战士的。”
与心中崇高的理想相比,旁人的言语与怨恨显得不值一提。唯有庞尊,曼多拉不愿也无法接受他的丝毫否定。没有得到回应的她,眼中闪过一丝慌张,下意识将语气柔和了几分,连忙补充:“尊者不愿说,便当这是胡话,不做数的。”】
“沾花捻草,偏偏还是无意之举……真是让人想把他锁起来,好好教导一番。”毒夕绯大大方方地白了一眼荧幕,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并无笑意。轻启朱唇,吐出一团毒雾,似是在开玩笑,又像是在认真考虑计划的可能性。
"教导"二字经过她的唇齿,又被刻意拉长了音调,分明是正经的词汇,此刻听来却有些令人面红耳赤。
毒纹点缀了纯白的面庞,使其的气质变得更为神秘而危险。她照着镜子,用手抚摸面具下因反噬而产生的印记,心中竟莫名生出一丝满意之情。就连往日里被认为最为丑陋的花纹,在此刻似乎也变得格外顺眼。抛去了刻板的偏见,毒夕绯竟硬生生寻出了自己别样的美感。
“自恋的模样,倒是和他愈发相似了。”
对于过去的她而言,毒纹是变强的代价、是耻辱、是抹不去的丑陋:但如今看来,毒素反噬而生的痕迹,在机缘巧合下竟使平行世界的她与庞尊成为盟友……不,他们本就是天生的挚友,任何外界因素,也只不过是促成这一结果的催化剂。
“我亲爱的挚友,再等等,你我马上会相见的。如此努力的我,可是会向你索要报酬的哦~”
弯了弯眉眼,毒夕绯眺望空中的荧幕,伸出手,当然抓了个空。无奈地耸了耸肩,她倒出烟杆中残余之物。
“到时候,你可要抓住我的手啊……”话语顿了顿,她不动声色地换了种说法,接着说道:“不,是我一定会抓住你的手,然后不再松开。”
【庞尊不知语不惊人死不休有着何种含义,反正他是被曼多拉突如其来的话语震惊到了。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才勉强咽下呛住的红酒,他抬眸看向故作无辜的女子。
“让本尊退出灵犀阁?!”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怀疑自己幻听的庞尊揉了揉太阳穴,皱着眉让对方再重复一遍。
然而,无论重复几遍,事实就是事实。甚至逐渐胆大起来的曼多拉开始尝试变着花样的劝说。
左耳进右耳出的庞尊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理智,他神色复杂。化作一道闪电,来到她的身前,靠在长桌上,双手环胸:“你准备对灵犀阁出手?”
他从不怀疑曼多拉是否拥有圣级仙子的实力,但要知道,圣级仙子和圣级仙子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更何况灵犀阁的七位阁主,所象征的本源分别为:艺术、时间、黑洞、生命、水源、毒素与雷电。
均代表着当今世界中无可匹敌的力量与权柄。哪怕曼多拉已然掌握了“空间”的本源,也无法与灵犀阁正面抗衡。
浅浅地怀疑了一下自己的教育方式,回过神地庞尊首次正视了——曼多拉是仙境女王这个无可辩驳的事实。
“我的谋划无法告予尊者,”低着头,如丝绸般顺滑的秀发遮住了庞尊的视线,无人知晓曼多拉此刻是何种表情,唯有略带疲惫而又坚定无比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但曼多拉是绝对不会伤雷电尊者分毫的!】
“对灵犀阁出手?”笑吟吟的颜爵悠哉的竹扇,他盯着空中的荧幕,有意无意中散发了一丝圣级的威压。
平日里玩世不恭的面貌太过逼真,竟让某些人忘记了他本身的实力,以及身为灵犀阁司仪的威严。
冷笑一声,颜爵的目光锁定至严华镜宫所在的方向,一双狐狸眸子中暗藏杀意,又在下一秒阖上眸子,喃喃道:“胆子真是不小啊,你觉得呢,水水?”
竹亭外的水汇聚化为人形,本就没隐瞒气息的水王子自然地走入竹亭,神色淡然,轻声回应:“灵犀阁的威严,不容挑衅。”
“需要我出手么?”
水王子手中的迷你水龙闻言发出一声吼叫,兴奋地在空中盘旋。恐怕只要得到命令,便会不管不顾地冲向敌人,大展身手。
摇了摇头,再次睁开眸子的颜爵对水王子笑了笑,解释道:“荧幕终归是平行世界的缩影,我等贸然出手,终归不妥。”
“但,一些小小的惩罚,还是要给的。”露出一抹坏笑,召唤出墨书笔的颜爵手腕轻动,在空气中随意挥动两下,比起作画,更像是在涂鸦。
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仙力化作墨水,肆意地泼在了严华镜宫的墙面。
原本富丽堂皇的大殿顿时被披上了一层“墨”的外衣,斑斑点点,远远看去破旧不堪。
自知吃了个暗亏的曼多拉咬着后槽牙,硬生生咽下了这口气。恶狠狠地瞪向空中,金黄的权杖在地上杵出一个小小的坑洞,憋着气唤来专职负责清扫的小仙子。
转身离去,眼不见心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