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邑府衙一行人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仵作验过尸体以后,对着鲁王禀报道:“王爷,女尸应是月前身亡的,脖颈处有淤痕,应是被人从后勒住,窒息而亡。”
仵作旁边站着个着官服、双下巴、细眼睛的老头,他不断用衣袖擦额头上的汗,那汗越擦越多,他怎么也擦不完。
赵邑丞两腿发软,身子发虚,他想,完了,晚节不保了,管辖之地发生命案,他一无所知也就罢了,还被王爷亲自发现、亲自报案……
“王爷,臣必将凶手捉拿归案,还死者公道!”赵邑丞跪下表决心。
谁知,王爷看都没看他一眼,转头对身边护卫耳语了几句什么,那护卫就急匆匆往客栈内走了。
赵邑丞跪在地上,见此,又不停拿衣袖擦汗。
一刻钟后。
“王爷,人带来了。”
护卫将一个人推倒在地,赵邑丞定睛一看,这人……面白如纸,双眼直愣愣的,莫不是……僵尸!!
赵邑丞吓得差点尿裤子。
“你看看,那人你可认得?”刘祁指着女尸,问那“僵尸”模样的店家。
那店家顺着刘祁手指的方向,缓慢转动眼珠子。
待看清女尸后,停滞了一会儿,突然,低低笑起来,一开始笑声很小,渐渐地越来越大声,到最后可以说是狂笑不止了。
姜璃缩着身子努力往李稳身后藏,太可怕了,这短短一天一夜,彻底刷新了她十六年的三观。
李稳嫌那店家笑声太瘆人,正想一掌劈晕他。
他却突然不笑了,流下两行血泪来。
………………
此刻,姜璃坐在前往卞阳邑的马车上。
她托腮望着车窗外,想起那店家诉说的,关于他与那死去女子的生前事,唏嘘不已。
那店家,名叫齐允,原是一名书生,十六岁那年因得罪恩师,自知出仕无望,正打算回卞阳邑老宅谋个差事,却在留宿这家客栈时,邂逅了原店家的孙女。
原店家是一对老夫妇,儿子与儿媳早亡,只留了个孙女给他们。
孙女叫黄祤之,她那年十八岁,老夫妇有意让她继承客栈,只愿给她招赘。
可是愿意入赘的男儿本就少,更遑论优秀男儿。
直到她遇到了齐允。
在黄祤之的有意为之下,齐允与她有了实质关系,二人私定了终身。
齐允家中只他一个独子,父母死活不答应他入赘,齐允费了许多周折,还是不得其法。
最后,为了黄祤之,他狠心与家人断了关系。
齐允如愿与黄祤之结成连理,二人婚后琴瑟和鸣了两年。
黄祤之的祖父母弥留前,拉着齐允的手让他许诺一辈子对黄祤之好,他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老夫妇过世后,客栈到了黄祤之手上,虽客栈地处荒凉,来客稀少,但他们夫妻二人仍尽力维持客栈营生。
就这么又过了几年,因为客少银钱少,他们无力修缮房屋,旅人见客栈破旧又不愿入住。
就这么,客人越来越少,眼见客栈难以为继了。
齐允和黄祤之心里都很焦灼,夫妻俩成宿成宿忧愁、辗转。
齐允下定决心关客栈,到别处谋营生。
黄祤之不同意,她说这是她祖父母的心血,绝不能毁在她手上。
二人无法达成共识,夫妻之间关系也日渐冰冷。
就这么苦熬着,直到半年前。
不知什么原因,客栈的生意好了起来,虽不至于客似云来,但每天都有一两个客人前来入住。
一开始,齐允见客栈生意好起来很高兴。
直到两个月前,他看到一个男人,五天来了三回,才惊觉不对。
细思起来,越想越不对。
来客栈的都是男子,不见一位女子,而且他们每次结账回去,看他的表情都颇古怪。
他心里有个猜测,又怕自己乱想,正游移不定,却见那个五天来三回的男人又来了。
那天晚上,齐允并未喝黄祤之端给他的热米汤,熄灯之后,他闭着眼假装睡着,静静等着。
不一会,黄祤之从床榻坐起来,轻手轻脚起身,披上外袍,推门朝外走去。
齐允等她脚步声渐远,才睁开眼,起身光着脚,远远跟着黄祤之,直到看见她走进了乾字房,那男人所在的房间。
那一刻他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听着房内不可描述的声音响起,又停歇。他犹豫再犹豫,最终没有去推那扇门,他给她留最后的体面。
当初,他为了黄祤之舍弃父母,现在想来多么可笑啊,简直可笑至极!
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他拿着麻绳静静站在门后,黄祤之推门进来时,他一把将麻绳往她脖颈一套,用力收紧,直到黄祤之不再挣扎,才松手。
黄祤之就这么香消玉殒了,齐允怕被人发现,匆匆将她的尸身掩埋在院子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