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腊月，日子过得就更快了，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老李家的豆腐作坊也歇业了，赵大力一家就带着礼物来老李家一起过年。
孩子们还没起床，大人们就已经在院里贴上了春联和窗花，红红的灯笼挂完了院子，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大郎写的这字儿真俊！”老李家的对联都是李广文写的，门口路过的乡亲们看到都赞不绝口。
外面的热闹把还在睡梦中的李摇光吵醒，起身亲了亲弟弟的小脸，她一骨碌就爬下了炕。
王询信早醒了，正和二郎几个在院子里逗弄被绑起来的大公鸡。
李摇光环视院子一圈：“我大哥和许衡呢？”
王询信撇撇嘴：“一大早就找我爹请教学问去了，哪有大过年还读书的。”
二郎三郎的身子也跟着抖了抖，大哥和许衡哥哥实在是太恐怖了。
孩子们商量了一下，带着小厮去他们的作坊里搬出了两坛果酒，今天过年，他们就孝敬给家里尝尝吧。
孙氏见几个孩子从外面回来，端上一盘米糕和栗子糕送去了屋里：“你们先吃点糕点垫垫肚子，今天要晚些才能吃午饭。”
在李家村，大年三十的午饭一般都会在下午三四点吃，这是一年中最丰盛的团圆饭。午饭后会开始包饺子，所谓的“年夜饭”其实并没有午饭丰盛。
孩子们早就知道这个道理，谁也不肯多吃糕点，都留着肚子等着吃大餐呢。
团圆饭就摆在了二房的东屋，好在地方够大，炕上和地上摆了整整三大桌。
王守义先给李定农倒了一杯酒：“李叔，大恩不言谢，往后若有——”没等王守义说完，李定农就把人扶着坐下，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守义，大过年的不用说这些，我们家能过上现在的日子还多亏你们照应。”
赵大力也和妹夫在推杯换盏：“妹夫，我这腿终于见好了，能下地了。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和妹妹争气，大哥也跟着你们享福了！”
孩子们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大人们都在讲客套话，谁也没动筷子。
李摇光和王询信对视一眼，俩人一人给王老夫人和王氏夹了一块红烧肉，等她们笑着吃下，孩子们早就迫不及待地埋头狂吃。
今天赵氏可是下了真本事，精心准备了十六道硬菜。李艳儿也上手帮着做了几道，孙氏就带着李芳儿几个打下手。
就见圆桌上的盘子摞了整整两层，炒排骨、红烧肉、锅包肉、溜肉段、宫保鸡丁、水煮肉片和清蒸鲫鱼只让人口水不止。
可正中间放着的清蒸螃蟹和辣炒蛤蜊就让老李家众人犯了难。
李定农的见识多一些：“贤侄，这两样可是蟹和文蛤？”
王守义笑着点头，给孩子们演示了吃法：“这是王管事差人昨日连夜从三山浦运来的，要剥壳吃。二弟妹第一次做，竟比我们酒楼厨子做的滋味儿还好。”
另一桌的赵氏脸红地笑着，给女儿剥着螃蟹。李摇光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古代交通不便，没想到借了王家的光，自己提前吃上了前世最爱的螃蟹。
王夫人和王老夫人捂着嘴看着二丫可爱的表情，心里十分欢喜，二丫聪慧能干，相貌愈发出众。
俩人对视一眼，王夫人先拉过赵氏的手，举起桌上的酒盏，热情地向赵氏敬酒。王老夫人也和王氏手挽着手，嘴里不住夸赞着二丫。
孩子们只顾着吃饭，一个个吃得肚皮溜圆。见大人们开始收拾桌子，准备包饺子了，几人就又跑到院子里疯玩。
屋子里，赵氏正在和面，就见门后探出了一个小脑袋，小声地喊着“二婶”。
见是许衡，赵氏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就去了外屋。
“衡儿，你找二婶有什么事儿？”赵氏微微弯腰，温柔地笑着。
“二婶……”许衡脸色有些发红，从背后伸出小手，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只银簪。
赵氏惊呼一声：“衡儿，你这簪子是哪里来的？”
“这是给二婶的新年礼物！”没等赵氏反应，许衡把簪子塞进赵氏的手里，一转身就跑了出去。
赵氏心里又酸又暖，想了想就把簪子戴在了头上，回了东屋。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赵氏头上的银簪，纷纷善意地打趣。
王夫人心里有些吃醋，自己的亲侄儿竟然没给自己买礼物，先给了赵氏。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儿子不上道，她得提点提点。
众人也加快了手里的活，微微发酵的面团被扯成小块儿，擀面杖轻轻一擀，转了个圈就成了圆圆的饺子皮。
今天赵氏调了猪肉酸菜、韭菜鸡蛋两种馅料。一屋子人围坐在桌子周围，一边聊天，一边包着饺子。
李芳儿和大丫、楚楚负责把包好的饺子用蒸屉摆好，挪到屋外上冻。等晚上到了子时，才会下锅吃饺子。
小的几个孩子玩了一会儿就困了，都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睡了一觉，晚上他们还要守夜呢！
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几个孩子都纷纷起床，天都黑透了，但院子里张灯结彩，亮如白昼。
二郎早就和村里的孩子吹嘘今年他家买了很多鞭炮，还有王老爷从外地买回来的新鲜样式。这不，天一黑，二蛋几个都迫不及待地跑来老李家围观。
院子里的鞭炮响个不停，还有王询信几人激动的叫声，炕上的四郎被吓得嗷嗷直哭。李摇光黑着脸，把弟弟的耳朵紧紧捂住。
赵氏包完饺子就回来了，把儿子接过来，就让女儿出去和小伙伴们玩了。
李摇光前世没有放过鞭炮，她刚出来打算教训几个把自己弟弟吓哭的熊孩子，就见王询信把手里的香递给了自己。
她将信将疑地接过，点燃了地上的红卦鞭，引线“唰——”地一声燃尽，鞭炮红红火火地发出清脆热烈的响声。
李摇光先是吓了一跳，看着红彤彤的鞭炮在雪白的地上跳舞，那热闹一下子就撞进了自己心口。
她加入王询信几人，兴高采烈地点了好几卦鞭炮，小脸儿玩得通红，嘴里直呼过瘾。
赵氏在屋里无奈地哄着哭得更厉害的小儿子，心里疑惑，囡囡不是出去赶二郎几个去别处放鞭炮了吗？怎么院子里的鞭炮越来越响？
等李广文从大房的屋子里出来把他们撵走，“质疑熊孩子、理解熊孩子、成为熊孩子”的李摇光才想起来自己哭闹的弟弟，这才带着王询信几人离开二房的门口。
等夜渐渐深了，一家人又聚集到了二房主屋，热乎乎的饺子一盘盘端了上来。大人们还在聊着天，孩子们早就撑不住，都睡了过去。
李宏志几人把睡熟的孩子抱在怀里，包裹严实后就都回了自己的屋子。
灯，亮了一夜。
红红的鞭炮撒在白白的雪地，直到次日清晨的阳光把雪映得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