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你大舅家都吃不上饭了，你怎么还要拿走他们的两袋口粮啊？”李宏存心有疑惑，女儿一直都十分懂事，今天做的事情却让他有些不理解。
“爹，你发现没，外祖和外祖母穿的都是棉布衣服，住的是大石头房子，听舅妈说，小舅舅竟然还在县城里读书。你再看看舅舅家，表哥们个个面黄肌瘦的，多可怜。”
提起大舅哥一家，李宏存又是愧疚，又是心酸：“所以我们更应该贴补你舅舅啊，怎么还能要他们的救命粮。”
“爹，你要是给大舅银子，最后肯定也是落到外祖手里，大舅一口米都吃不到。要我说，还得想办法让大舅一家分出来，我们才好贴补他们。”
父女俩商量了一路，直到进了家门，都心照不宣地没提此事。
第二天一早，俩人赶着驴车，晃悠悠地到了赵家庄。
驴车栓在了村门口，等俩人到了大舅家门口，正听见赵老太太站在门口骂着吴氏。
“你这该死的婆娘，这么多年，老大腿折了干不了活，你们吃我的喝我的，还把那下贱胚子引回家里！你们是存心想气死我啊！”
李宏存没忍住一脚踢开院门：“老太婆，你再说一遍？”
赵老太太一哆嗦，昨天她就知道了，李老二是个混不吝的。她飞快转身回屋，嘴里还不停骂着吴氏。
吴氏面色有些难看，她擦了擦眼睛的泪水：“二丫和妹夫来啦，快进屋坐，陪你大舅说说话。”
李宏存看着大舅哥落败的身子忍不住叹气：“大哥，那老妖婆太作贱人，岳父也是糊涂的，这么多年，你们怎么忍下来的！大嫂和两个侄子都是勤快人，为什么不分家啊？”
吴氏刚把两个儿子叫回来，刚走到屋门口，就听到了这话，都停下脚步。
“以前我腿脚能下地的时候，干活挣的钱多，爹和后娘自然不同意分家。可现在，我就是一个废人，我和你嫂子根本没存下银子，如果分家了，我们一分钱都分不到。”
赵大力眼睛酸涩：“大明马上十八岁了，还没娶妻。我想着大明毕竟是爹的亲孙子，没分家，爹总不忍心让大明打光棍吧。”
门被推开，赵明红着眼眶走了进来。
“爹，你还不明白吗？外祖从来没有把我当做亲孙子，我娘每次去提我娶妻的事情，外祖母都说没钱。可是你看小舅说亲，外祖母一下子就拿出了十两银子聘礼。”
吴氏心里发酸：“孩他爹，我知道你孝顺。可我心疼儿子们，这些年，咱们活得猪狗不如，俩个孩子跟着我们吃了不少苦。我们自己攒两年，总能给大明娶上媳妇的。”
赵大力愚孝固执，当年违背爹娘，做主放妹妹离开已经是他做过最勇敢的事情了。
见爹沉默不语，赵亮也劝说着：“现在不是我们想分家，而是我奶天天话里话外说爹你干不了活，我们几个都是赔钱货，吸血虫。她巴不得我们早点分出去呢！”
看见小儿子，赵大力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还好意思说！干活的时候你就偷懒，你爷让你拔草，你把他的烟苗全拔了。”
李摇光心里一动，看来大舅家还有一个聪明人。
见赵大力沉默不语，吴氏几人也只好作罢，都失望地出了屋子，李摇光又拉着李宏存去了主屋。
吴氏见状想去拦，却被小儿子一把拉住。
“娘，爹说腿疼，找你进屋呢！”闻言，吴氏连忙应声进去。
见主屋的房门紧紧锁着，李摇光拍了半天，都没有人应声。
“哎！这大白天，我外祖和外祖母怎么都不在家，刚刚还在的啊。爹，虽然老人不在家，咱们还是要尽尽孝道的，我来帮我外祖拔拔草吧！”
说着，就把屋门前的烟苗都连根拔起，还从中间掰折。
赵老头和赵老太太正扒着窗户往外偷看，见烟苗快被拔光了，赵老头再也忍不住冲出屋子。
“你个死丫头，讨债鬼，快住手！”
赵老太太也跟了出来：“老大媳妇死哪去了！你就眼睁睁看着这两个混蛋来搅和我家，你俩安的什么心？”
见赵老头要上前推开女儿，李宏存哪里能忍，他用力一推，就把赵老头推倒在地。赵老头捂着腰，发出痛呼。
赵老太太连忙扯着嗓子就要喊，谁见李摇光先她一步，把地上的泥往脸上一抹，大哭起来，起身就往院外跑。
愣在原地的几人连忙追了出去，赵亮看着哭喊着往外跑的二丫，自己也有样学样，抹花了脸哭着跑到二丫旁边。
俩人对视一眼，李摇光见村民们都聚了过来，还有人去找了里正，就开始了哭诉。
“我是李家村的李二丫，我外祖母死的早，外祖父后娶了新的外祖母。我家当初给了十两银子的聘礼，一分都没带回来，全进了我后外祖母的腰包里。”
“外祖家还把我娘赶出门，不让她回家。这不她怀了孕，我和爹回来报喜，外祖父就把我们给打了出来。呜呜——”
“还有我可怜的舅舅一家，狠心的外祖母不给大舅治腿，大表哥十八岁了还打着光棍，而我小舅上周刚刚定亲，却给了女方十两银子聘礼。”
村民们面露惊讶，议论纷纷：“十两银子！这不吃不喝都要攒几年啊！”
赵亮看着里正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一下跪到众人跟前：“各位叔叔伯伯，求大家救救我爹，我爹的腿这么多年一直没钱医治，才越来越严重，现在都不能下地了！”
“我娘每日都要干最重的活，身体也越来越不好，我和我哥可以打一辈子光棍，但我们不能没有爹和娘啊！”
李摇光对赵亮眨了眨眼睛，赵亮停住了后面的话，只大哭着。
当年她娘赵娇和赵老头断绝关系，是里正见证的，所以她可以说她外祖和外祖母的坏话，但是赵亮是他们赵家的孙子，晚辈说长辈不是，被断定为不孝，是要挨板子的。
可赵亮刚刚的话，句句没提赵老头和赵老太太，大家只会认为他心疼父母，赞他一声孝顺懂事。
就在赵老头捂着腰出来破口大骂时，赵家庄的里正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