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摇光正用小手轻轻地抚摸着赵氏的肚子，怀孕六个月后，赵氏的肚子像气球一样，飞快地涨了起来。
赵氏的孕吐越来越严重，除了肚子，身上其他地方都消瘦了一圈。李宏存十分担心，这些天就待在家里陪着赵氏。
“娇娘，你尝尝二蛋娘带来的酸果，她说她怀三蛋的时候也吐得严重，吃了这个就好了。”
赵氏无力地摆摆手，李摇光和李宏存对视一眼，眼底都是担心。
李摇光跟着李宏存到了屋外，她娘好像有心思，但她追问不出来，只能抓住自己爹的袖子：“爹，娘是不是有心事？要这么继续下去，对她的身体和她肚子里的弟弟都不好啊。”
李宏存犹豫不定，他知道娇娘的心事，但女儿还小，这些话不好对女儿说。
见李宏存也拿定了主意不开口，李摇光只好叹了口气，背着小手去了主屋。
她灵活地爬上了炕，坐在王氏怀里：“奶，我爹娘有事儿瞒着我。娘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可是她总是闷闷不乐的，这样下去，她和肚子里的弟弟都会很危险。”
王氏对二丫不仅仅是溺爱，还有迷一样的信服。在她的思想里二丫就是福星转世，自己也早已经忘记了孙女的年龄。
她没有犹豫，把赵氏的心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了二丫听。
“还不是你外祖一家闹得，你娘命苦，刚出生时你外祖母就难产去了，你外祖给她找了个后妈。你娘模样生得太好，被镇上原来的知县看上了。”
说着又撇了撇嘴：“那知县都六十多岁了，你娘自然死都不愿意，可耐不住那老妖婆闹得厉害，你外祖就也同意了，还收了知县家二十两银子聘礼。”
“后来，你娘听说王家招长工，就偷偷从家跑出来，正好遇到你爹从王家出来。你爹没出息，对你娘一见钟情，回家不吃不喝地闹着逼我娶你娘。”
见王氏突然想到什么收了声，片刻后才继续说：“其实也多亏了你大舅，听说他当时做主还回了知县家的聘礼，被你外祖打得腿都要折了。最后还是咱家给了十两银子，你外祖才放下棒子。”
“你娘估计是想她大哥了吧，嫁进来这么些年，她就和赵家断了来往，连她大哥也一次没去看过。”
李摇光心里听得越发酸涩，她娘的童年过得太悲惨了，却还是给了自己最温柔的关爱。
还好娘后来遇到了爹，以后，她会让娘一直幸福下去的。
又和王氏撒了一会儿娇，李摇光就回到了西屋。
见李宏存正一脸沮丧地蹲在门口，她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爹，咱们去看看大舅吧！”
听到女儿的话，李宏存看了眼东屋的方向，也就都明白了。
“爹，大舅对咱家有恩，以前咱们自己家都吃不饱饭，现在日子好了，自然要去看看大舅一家。娘心里应该也是对大舅有愧，再这样下去，说不好会生产艰难。”
李宏存心中一震，闭了闭眼，还是同意了女儿的提议。
父女俩没敢告诉赵氏，第二天一早，俩人换上了最破的旧衣服，赶着驴车到了三十多里外的牛岭镇赵家庄。
按照记忆，李宏存找到了一个草房门口，在草房后面新盖了一个三间的大石头房。
草房已经破败不堪，上面都是修修补补的痕迹，一个中年妇人正在前院的井边洗着衣服。
妇人要比记忆中老上十多岁，李宏存有些迟疑地喊着：“大嫂？”
吴氏抬起头，目光却聚集到了李摇光的脸上，这张脸，和妹子的脸有八分相似。她连忙迎了出来：“可是妹夫？这，这是我外甥女吧？”
听到李摇光奶声奶气地喊着“舅妈”，吴氏欢喜地把她抱在自己怀里。关了院门，几人先走进了草房里。
“孩他爹，你看是谁来了！”
炕上传来了男人的咳嗽声，男人半抬起身子，一眼就认出了和自己妹妹相似李摇光。
赵大力激动地抬起身，刚想移动，又痛呼一声。
“大哥，你的腿怎么了？”李宏存见赵大力半靠在炕上，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右腿。
吴氏眼圈红了，见丈夫对自己摇了摇头，连忙转移了话题：“你们坐，我去叫大明和大亮回来，一会儿就在家里吃饭！”
李宏存身侧的拳头紧紧攥住，见大舅哥问自己家这些年的情况，他详细地一一作答。
赵大力看了眼妹夫和外甥女身上的破烂衣服，心里有些酸涩，妹夫这是怕自己担心，还骗自己说家里开了作坊，新买了田地。
为了不伤害妹夫的自尊，赵大力只能假装相信，心里却想着等妹夫走时，把家里的口粮让他们带走一些。
“姑夫，表妹。”赵明和赵亮走了进来，他们是第一次见到父母口中时常惦念的小姑的家人。
李摇光也在打量着他们，赵明已经十七岁了，身量拔高，五官英俊，但有些过于消瘦。另一边的赵亮十岁上下，也是面色蜡黄，瘦弱不堪。
几人聊着家常，那边吴氏已经做好了饭菜，为了照顾赵大力，饭桌就摆在了炕上。
看着没有咸淡的土豆丝和硬邦邦的黑面馒头，李摇光和李宏存吃得慢吞吞的。赵大力见了，以为他们是舍不得吃。
“二丫，多吃一点，不用舍不得，你舅妈给你装了一袋土豆和糙米，你们带回家吃。”
父女俩对视一眼，只好加快了速度，李摇光噎得咳嗽几声。
等吃完了饭，父女俩跟着吴氏去了主屋拜见外祖父和外祖母。
主屋修建的宽敞气派，东屋是赵老头和赵老太太的房间，老太太生的儿子赵大为和女儿赵燕子在另外两个房间。
几人都没有先开口，赵老太太打量着李宏存和李摇光的衣着，从鼻孔里重重地哼一声。
李摇光眼睛一转：“你们就是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吧？我娘天天念叨您二老，但一直心中羞愧不好过来，这不，我和我爹就瞒着她来了。”
“哼！六年前分家时我已经和她一刀两断，我就当自己从来没生过那个孽障。你们两个来也来了，没事的话赶快回去，以后也不要再登我老赵家的大门！”
“外祖父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当年我李家可是给了你们十两银子聘礼，我娘可一分钱都没带回来。我看外祖母头上的簪子真好看，不如就送给我吧。”
赵老太太张口就要怒骂，李宏存也明白过来女儿的意图。
“就是啊，娇娘怀孕了，我们天天吃不饱、穿不暖，也不好让你们做爹娘的也心疼娇娘不是！二丫，你看看你外祖家有没有米面，咱们也拿些回去，那是二老对你娘的关爱。”
赵老头和赵老太太下地就要去拦，争吵之间李摇光打碎了一篮子鸡蛋，又把米面弄撒了一地。
等赵老太太哭喊着在地上撒泼，见赵老头也黑着脸骂人，吴氏连忙回过神，把父女二人拉出了主屋。
临走时，父女俩又拿走了赵大力和吴氏家的两袋子口粮，慢吞吞地走到村口，赶着自家的驴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