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在谈笑、还在看录像、看书中的第35页,现在却要在两天后慷慨赴死!
严非旭对这猝不及防,毫无心理准备的想法吓了一跳,他内心开始打鼓:真的要死吗?真的要去死吗?
当时被驱逐出宗祠后,无地自容地严非旭,只希望能够过上安逸的生活,像平民百姓那样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从小只有机械爸爸、妈妈的关心,几乎没有得到过父母多少的疼爱,和父母说话都是奢望,和父母交流更是能够让自己兴奋好几周的幸福,那时,最大的愿望就是用余生陪伴孩子,陪伴家人,不要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再粘贴复制在自己的孩子身上,所以,选择到远离宗祠、远离家、远离祖国,到他国异乡,安静地渡过余年。
严非旭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余年只剩短短两天时间了!
什么“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此刻,对严非旭讲,去死就死一件难事!
严非旭痛苦地在房间踱步,耳边响起自己刚刚被第三军事学院录取,高兴的父亲严金革在酒后对自己说的话:‘非旭啊,你知道爸爸活到现在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嘛?’
‘不知道!’严非旭吃惊地看着严金革,没有想到父亲会对自己说这样的、心底的话。
‘就是没有机会上军事学院。’严金革长出一口气,仿佛要把淤积在心中几十年的懊悔吐干净。
‘你不是上过吗?’严非旭反问。
‘那是短期进修,不是像你这样的,正正规规的上!’严金革纠正。
‘哦。’严非旭明白了。
‘儿子,我们的生命是国王给的,父母只是提供了种子,你看看蒲公英的种子,漫天飘散,真正能够扎根、出芽、张叶、开花的种子有几个?’严金革温和地看着儿子。
‘没有多少。’
‘国王养育我们就是为了保卫国家。’严金革加重语气。
‘嗯!’严非旭似懂非懂。
‘好男儿当马革裹尸,战死疆场。’父亲见严非旭还在犹豫,接着说:‘我们家祖祖辈辈都以战死疆场为荣!’
‘爸爸,我记住您的话了。’严非旭肯定地回答。
现在想起当时只是记住父亲的话,没有真正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现在,严非旭面临生和死的选择,才体会到“战死疆场”的意义:要用自己的生命献祭!
想到这,严非旭内心坦然了许多,对死亡不觉得像刚才那样恐惧,甚至觉得死亡有些可爱,死亡的可爱之处就是能够给你带来荣誉,带来献祭到神坛时的悲壮,带来众人顶礼膜拜时的神圣。
“咚咚咚”,“嘭嘭嘭”一阵杂乱的,有大有小的敲门声响起。
严非旭知道这是戴安娜送两个小孩回家,过去开门,随着稚嫩的童音“爸爸”,“爸爸”响起,四岁的严风牵着两岁弟弟严勤的手进屋,扑过来,严非旭连忙蹲下身子,把他们搂在怀里。
戴安娜笑着和严非旭打声招呼,转身离开。
两个小孩在严非旭的脸颊上,一左一右狠狠地亲了一口后,松开他,奔跑到游戏室。
严非旭幸福地摸摸脸颊,蹭蹭留在脸皮上的残存的吐沫,习惯地放在鼻子下面,深深地吸一口气,好像是在品龙涎凤汁。
“有些酸臭!”严非旭自嘲地说,说完,坐在游戏是柔软的地上,看姐弟两玩过家家,他们要让严非旭做他俩的孩子,要哄他睡觉,严非旭听话地躺在地上,枕着严风递过来的、手掌高的枕头,严勤过来学大人的样子,用小手拍他宽厚的胸膛,没拍几下,他觉的自己手太小,拍在爸爸身上没有效果,干脆转过身,用屁股墩爸爸的胸膛,绵软的屁股一下、一下地墩在严非旭的胸膛,严非旭装出睡着的样子,轻声扯起呼噜。
此刻,严非旭看着可爱的孩子,听着他们的欢笑,想想两天后自己将走向死亡,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一阵痛苦压着一阵悲伤;眼睛开始湿润,眼泪禁不住流出来。
“严勤,你在不要墩爸爸了,看把爸爸的眼泪都挤出来了。”严风发现严非旭流出的眼泪,严厉地训斥弟弟。
“哇——”严勤停住悬在半空中的屁股,看着严非旭,不知所措地哭起来:“哇——,爸爸对不起!”
哭声把严非旭唤回了,一咕噜爬起来,不好意思地擦擦眼角:“没事,没事,爸爸就是有些累。”说完,一把抱起严勤,严勤见到爸爸高兴的样子,破涕为笑。
看着儿子的笑容,严非旭想起在宗祠,族人们给他看的视频,舍生忘死,勇救上将的严须强,奋不顾身,炸毁太空攻击舰的严道林的影子在他眼前闪过,“我不能给我家的祖宗丢人,做对不起列祖列宗的事!”严非旭自言自语地说着,放下儿子,起身,大义凛然地走出游戏室。
“爸爸,你不和我们玩过家家了?”严风弱弱地问。
“你们自己玩吧,爸爸还有事。”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到书房。
一阵钥匙开门的声音,两个小孩听到后,放下手中的玩具,像盼望主人回家的小帽、小狗似地欢快地跑向门口。
门开了,彩排完的潘暠进来,一边换鞋,一边搂抱着两个扑在自己怀里的孩子。
“严风带弟弟去玩,爸爸和妈妈有事。”严非旭见他们三人亲热了一会后说。
进了书房,关上门,严非旭一边播放视频,一边讲述自己对彼得皮劳说的话,做的事的理解。
潘暠接连看过几遍视频后,点点头说:“你讲的有道理,彼得皮劳告诉我们,后天会有大事发生。”
“是啊,这可是天大的事,”潘暠的这段话重新点起严非旭心中的,刚刚被安抚的恐惧,他压低声音,粗声粗气地说:“这在我们家就是最大的事了,你说,世界上还有比生死更大的事吗?!”
潘暠听完,眉头皱到一块,沉思片刻,笑着说:“看把你吓的,成什么样子了,人家彼得皮劳都不怕,你倒是怕成这个样子了!”
“他当然怕,他这样隐晦地传出消息,就是怕死嘛!”严非旭辩解。
“那到未必,我看主要是为了躲避亨利国的眼线,不要让这样的事在其他地方发生。”潘暠肯定地说。
“嗯。”严非旭深情地看着潘暠,似乎马上就要离开爱人,永远不再回来。
潘暠推一把严非旭,笑着说:“看你这样,哪像个男人,再说了,两天后的事还说不上呐,到那时,说不定,你想死,还不一定死的了!”
潘暠的话,如同醍醐灌顶,让严非旭明白,两天后或许还死不了!
严非旭放下对生死的纠结,释然了,顿觉内心舒畅,身体也跟着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