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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于归之喜(1 / 1)


侯府嫁女之日,郁梦惜风风光光的出了侯府,没有丝毫不舍,没有半分难过,有的只是洋洋得意,以及对未来王后之位的幻想与无限憧憬。

晚膳时分,郁擎仁设了宴席,邀请齐国诸位重臣官宦携带亲眷入侯府庆贺,他还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之中,与燕王联姻,他通敌卖国的胜算又多了几分,郁侯春风得意,红光满面,该来的最终还是来了。

梦阑征得王爷同意,与怡宁姐姐同乘一辆马车,王爷对怡宁同去侯府这事倒有别的考量,他不知道郁擎仁在梦阑心中的分量,她虽自小便流落在外,也未曾得到过他一丝父爱,但怎么说郁侯都是她名义上的父亲,不知她能否承受的住,亲眼见到至亲丧命在自己眼前......

“下官拜见太子殿下,拜见王爷。”郁侯与娥大娘子在仪来阁门前,躬身作揖,迎接贵宾道。

太子眼眸中的狠毒一闪而过,只见他面带笑意,不露声色,直视郁侯道,“恭喜郁侯于归之喜。”说罢,便使了个眼色让亚力将军奉上贺礼。

郁侯接过贺礼,喜笑颜开,“多谢太子殿下,请殿下上座。”

见太子离开入座,梦阑才开口说话,“给父亲大人,娥大娘子道喜,恭贺梦惜妹妹觅得如意郎君,这是女儿的贺礼。”

娥大娘子今日嫁女倒也是个好脸色,虽见不得梦阑占了本该属于她女儿的王妃之位,麻雀飞上枝头的得意样,但碍于王爷还站在一旁,她也不敢说些作贱的话糟蹋梦阑,只见她眉目柔和,语气平缓道,“王妃有心了,快,请王爷和王妃入座。”

送过贺礼,他们几人刚跨过门槛,身后便传来熟悉的声音,“恭喜郁侯,贺喜郁侯,侯府之女出阁之喜,嫁得乘龙快婿,愿郁小姐与燕王喜披彩凤双飞翼,乐偕并蒂连理枝,海枯石烂情相依,天长地久永不渝。”

听到来人说话,怡宁顿下脚步,又深深吐了一口气,而后缓缓随梦阑入座。

“那就借张公子吉言了。”郁侯作揖,邀请张喻之向内入座。

张喻之一眼便看到了那个伟岸英俊的身躯,他向着王爷作揖后,又向王妃点头微笑,而后才将目光转到那一抹淡黄罗裳,温雅丽质的容颜上,他屏退身旁引座的小厮,径自地坐在王爷那一圆桌旁。

隔着王爷的英姿,忽视梦阑这一美人的存在,他向怡宁投去柔情的目光,他嘘寒问暖道,“许久不见,晏小姐近来可好,御马之术可有长进,若是晏小姐还有不明之处,尽管屈高就下,委诚就当,在下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梦阑心中暗喜,她在桌子底下的手扯住王爷的衣袖,王爷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笃定的眼神好似在说,本王对此事已知晓,不必大惊小怪。

一层淡淡的红晕覆盖在怡宁的脸颊上,她娇羞不已,忸怩不安道,“多谢公子挂心,小女子一切都好。”

这是什么情况?梦阑也是御马那日才知道怡宁姐姐对喻之有意的,王爷如此淡然,又是何时知道此事的?梦阑觉得王爷肯定有事瞒着她,她转着明眸,对着怡宁嬉笑道,“姐姐,你稍坐,我有点事要私下问王爷。”说罢,又转身嘱咐张喻之,“我把姐姐交给你了,你可要替我照看好她。”

怡宁还未首肯,便看见梦阑拉起王爷,一道往门外走,王爷自然知道她心中的想法,便由着她去了。

怡宁的小脸绯红,低眉不语,张喻之便凑坐过来,给怡宁倒了一杯清茶,俊颜开朗道,“晏姑娘若是肯赏脸,便与在下同饮一杯。”

他举着茶水,侧颜注视着她,怡宁抬首,正对视上他柔柔的目光,她忙垂下脸来,这一番娇羞神态竟惹得他动情大笑。

他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又惆怅着脸,别有深意道,“今日怕是在下与姑娘最后一次相见共饮了,家父已为我择亲,不日便要迎娶她人为妇,为了不玷污晏小姐的清誉,避免他人造谣生事,口是生非,在下不便再与小姐来往,还望小姐见谅。”

怡宁顿时心生悲怨,两眉紧锁,是啊,她已嫁为人妇,如何能无视自己的身份,再与他谈天论地,与君寄情,‘时俗薄朱颜,谁为发皓齿?俯仰岁将暮,荣耀难久恃。’她在心中不禁自嘲,岁月消逝,容颜殒殆,晚年的凄凉场景仿佛就在眼前。

“承蒙张公子不弃,小女子便与公子开怀畅饮,恭贺公子,今日不醉不归。”怡宁从未如此纵意过,严苛的家教礼制一直束缚着她,她遵循三纲五常,谨遵《女诫》之言。

‘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夫者为天,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行违神祇,天则罚之!’既然她这一生只有王爷这一夫,既然她与他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她放任自己一回又如何呢?

怡宁取来一旁的桂花酒,小啜了一口,她举着茶杯向张喻之的酒杯碰了一下,她神情倦怠,小脸苦笑道,“张公子,你喝呀,你为什么不喝,你是不是也瞧不上我。”

张喻之将杯子放下,摇头无奈道,“你如此不胜酒力,又逞什么能呢?”看着怡宁醉倒,趴在宴桌上,他叹了口气,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梦阑拉着凌霄在后花园漫步,无影与心儿尾随在几丈开外,“王爷,喻之他是不是属意怡宁姐姐啊?”

“他和本王提过此事,只是晏小姐身为本王的嫔妃,不愿再嫁他人。”凌霄语气淡然道。

回忆起那日,张喻之约凌霄到醉仙酒楼雅间处,直言不讳地说出他喜欢怡宁之事,凌霄反应平淡如常,喻之也见怪不怪,知道他心中只有王妃嫂嫂,所以才敢跟凌霄挑明心事,王爷妻妾成群,他也知道其中的内情,况且知道王爷有‘龙阳之好’,当初他都愿意放下脸面身段求娶他府里的‘丫鬟’为妻,他就更不会在意怡宁是王爷的嫔妃了,礼制纲常在他眼里就是一张废纸,‘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孔孟之言他更视若敝履,他张喻之绝不是个肯将就的人,他的同龄友人都三妻四妾,子嗣成群了,但他还是孤家寡人,孑然一身,若是此生不能与相爱之人两情相悦,携手白头,他势必会顾影自怜,形影相吊,了然此生。

喻之请求凌霄给晏怡宁写和离书,凌霄早将和离书备好签字盖了御章,移交到了喻之手中,只是他不知晏小姐这么孤傲的女子,拿到和离书会作何反应?她会不会认为是王爷休了她,颜面尽失,她再无理由继续苟活下去?亦或是誓死不从,以命相抵,以表自己的忠贞?

喻之暂且摸不透怡宁的性子,只能从长计议,与凌霄商议了自己的计划,便让他暗中配合实施了。

“我看怡宁姐姐也对喻之有情,想来她是受礼教的克制,宁愿孤苦终老,也不愿再侍二夫,王爷,我们得想个办法帮帮他们。”梦阑的手被凌霄紧紧的握在掌中。

“有一事,确实是你能为他们做的。”凌霄俯身轻声对她言语,将张喻之的谋划说与梦阑知晓。

梦阑轻轻颔首,美目含笑道,“此事包在我身上。”说罢,二人再度回宴席之上。

怡宁已被丫鬟喜鹊喂了一些醒酒汤,此刻她精神恢复了,就是愁颜不展,坐于一旁,思绪不知飘到了何方,丝毫没有注意到梦阑二人与张喻之眉来眼去,暗中筹谋之事,她就这么的被蒙在了鼓里。

正式开宴,郁侯端着黄铜龙凤爵酒杯立于正厅之上,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只见他捂着胸口,口吐鲜血,昏倒在地,场面变得嘈杂喧闹起来,丫鬟小厮踉踉跄跄地跑出门外,撞的筵席东倒西歪,美食佳肴,玉盘瓷碗摔落一地,乒乒乓乓,孩童的哭喊声,女眷的惊叫声,混杂在一起。

娥大娘子怔愣片刻,才回过神来,她搂着倒地的郁侯,哭得伤心欲绝,泣不成声,“来人啊,快传大夫。”

王爷紧紧搂住梦阑的腰肢,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梦阑此刻才清醒过来,她挣脱凌霄的双手,跑到郁侯身前查看,她伸手要给郁侯把脉时,却被娥大娘子结结实实的打了一嘴巴,“啪”的一声,红彤彤的五指印在了她的娇嫩容颜上。

“是你!你这个狼心狗肺,蛇蝎心肠的东西,跟你那个毒妇母亲一般,你父亲生前是怎么待你与你母亲的,锦衣玉食的供着,山珍海味的养着,没想到,竟喂出你这不孝的东西,青天大老爷呀,你们都快睁眼瞧瞧吧,这个贼妇,她的母亲在侯府做妻时,就因为善妒下毒杀害赵姨娘,现在,她又下毒害死她的亲生父亲啊,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还请各位大人替妇人做主啊!”娥大娘子将梦阑推倒在地,又哭得肝肠寸断起来。

梦阑冲过去太快了,凌霄来不及拦着她,没想到娥大娘子居然敢对她动起手来,他幽深的眸子黯淡了几分,他跨步走过去将梦阑扶在怀里,他的左手正凝聚灵力,他要将她一掌打死!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看到她白白受人欺辱,感受到他异常的凌冽,梦阑知道他动了杀心,他要杀了她,替她报这屈打之恨。

梦阑搂着他寒冷的身躯,用手握住他运力的左掌,泪珠一滴滴滑落,她摇着头轻声道,“我没事,你放过她吧,父亲去世她只是伤心过度,我真没事。”她忍着脸颊上的火辣痛感,强颜欢笑地望着他。

看着她脸上血红的五指印,他好不容易抑制下去的怒火又窜夺起来,她的玉肌是那么的娇嫩脆弱,每次他轻柔的爱抚,稍不注意力道便会起粉色青淤,他从不忍心也不舍得对她用力,他视她如明珠,若皎月,他如此珍爱之人又岂能让他人白白欺负,只见他右手轻挥,娥大娘子的右臂就断落下来,滚到郁侯身上。

喻之将怡宁搂在怀中,用温暖的手捂住她的明眸,怡宁挣脱不开,只好任由自己‘放任’一次,紧紧地靠在他踏实的臂膀之中。

众位看官捂嘴的捂嘴,遮眼的遮眼,这场面太过血腥,血淋淋的截肢让人恶心作呕,娥大娘子没想到王爷竟当着众人的面卸了她的右肢,郁侯死去的躯体还尚有余温,她还是侯爵大娘子,朝野重臣的官眷,他怎么敢!

她疼痛难忍,面色苍白的捂住右臂,泪流满面向诸位官宦投去可怜和祈求的目光,“诸位大人,你们竟忍心看他一个无职无权的王爷欺负我堂堂三品侯爵的官眷?这齐国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说罢,她又趴在侯爷的身上哭喊道,“侯爷啊,你死的好惨啊,你睁眼看看平日这些与你一同为官为臣的同僚啊,一个个趋炎附势,攀龙附凤,眼见着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让人欺负了呀,侯爷呀,让我一道随你去了吧。”

有几个看着娥大娘子这副可怜模样,也于心不忍地为她求情起来,“王爷,此事到此作罢吧,郁侯也没了,她一个妇人也没有了右臂,以后也算废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她一条性命吧。”

“本王可以饶她贱命,但是她必须给本王的爱妃以及罗大娘子(梦阑的生母)正名。”凌霄紧紧搂着梦阑,她抬眸看了他一眼,这个男人到底在背后调查了她多少事?他若是没有爱上自己,与她没有牵绊,梦阑是绝不会招惹这么一个冷面修罗的。

太子在上座暗暗观察,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个病秧子压根就没病!他早就对凌霄起了疑心,奈何次次都让他左挡右掩的敷衍过去了,如此一来,他算是一箭双雕了,既除去了郁擎仁,又让凌霄显露了真实面貌。

娥大娘子不相信王爷真敢当着众位要臣的面亲手杀了她,她才不要替那狐媚货色正名!除了一张好看的脸,罗霓裳哪里都比不上她,罗霓裳要手段没手段,要身份没身份,连府里的下人丫鬟她都不懂得如何御下,她怎么做的了侯府大娘子?她只是一个医馆家的女儿,若不是侯爷自小与她青梅竹马,凭她的身份,她如何能进侯府的门?

“这么多年,侯府是靠我娥大娘子才有这份殊荣的,罗霓裳她什么也不是,她就是一毒妇,她下毒害死了赵姨娘,还有她腹中的胎儿,这是不争的事实,王爷想让我替她正什么名?”王大娘子费力的抬起身躯,昂首直视着王爷,她要誓死力争,拼死守护她这份殊荣,王爷不敢打死她这三品官眷,他绝不敢!

凌霄也不再与她多言,梦阑正要抬手阻拦,只见一道青光向娥大娘子挥落,“嘭”的一声,她的脸颊一道血丝,鬓发散落,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她身旁的圆桌木椅已全然散架,她惊叫出声,“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再不说实话,身后的梨花椅便是你的下场!”他的声音低沉有力,不怒自威,冷冽的气焰令在场的官员不寒而栗,众人也不敢再多加劝阻。

梦阑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他捏了捏她的小手,他本就没打算取她性命,只是娥大娘子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让她害怕畏惧,她是不会交代事情原委的,梦阑知道他心中有数,便安心地站在一旁了。

“是我,是我下毒害死了赵姨娘,还有她腹中的胎儿,罗霓裳妊娠之日,也是我指使大夫离府,致使罗霓裳难产血崩而亡,王爷可满意了?”娥大娘子绝望地抬眸看向他,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她是没有指望了,只求能苟延残喘,留着一条命等郁梦惜回来。

“刑部侍郎何在?”王爷冷面如霜,对着大厅内的官宦要臣喊道。

从人群中走出一名官员,他拱手作揖道,“刑部侍郎单耀,拜见王爷。”

“把她拖下去吧,此事交由刑部处理,留她一命。”王爷冷言道,便要搂着梦阑离开。

梦阑停下脚步,上前去探郁侯的鼻息,已然无气,再探他的口鼻,是中了鸩毒,郁侯倒地发作时已无可救药了,梦阑呆呆地看着他,他虽生她但未曾养过她一日,连她的生母被他的宠妾害死而不自知,梦阑以为她对他只有深深的恨意,她木然地望着他,眼角却也流下了一串串泪珠,她曾祈盼过这个父亲是爱她的呀。

凌霄将她横抱而起,大步流星地往马车走去,任由她的泪珠浸透他的衣衫......

一场喜宴草草落幕,众人也相继离场,怡宁挣脱喻之的怀抱,快步跟上前去,此时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梦阑丧亲之痛,她怎能撇下她不管,而只顾自己的私人感情呢,可是王爷早让马夫驱车而去,怡宁走到门外只见心儿不知所措,茫然地站在一旁。

无影早已习惯王爷的处事风格,又唤来另一辆马车,众人驱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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