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无影便派人来报,“那小厮最终熬不住,还是死了,一句遗言没留下,就这么的断了气。”
翌日清晨,昌国府一片混乱,哭喊声和哀嚎声交织在一起响彻云霄,“不好了,不好了,快来人啊,小王爷殁了。”
一阵嘈杂声,将梦阑和凌霄从床榻上惊醒,“快,去看看什么情况。”梦阑对着凌霄说道,她一跃而起,急急忙忙套好衣裳,和王爷赶去伶心阁。
到了院子里,他们看见丫鬟小厮们跪拜在庭院之中,哭哭啼啼,白布麻衣都披戴上了,连凉亭上的红灯笼都挂成了白的,红事变白事,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一场生日宴竟成了送殡仪。
梦阑走进屋中只见那姜茹王后正趴在床榻上悲泣欲绝,痛不欲生,武庚君主也站在一旁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看到梦阑,姜茹站起,擦拭眼泪,收起悲痛模样,对着下人吩咐道:“来人,将这心狠手辣,蛇蝎心肠的妖女给本宫拿下,立即打入地牢,严加看管,没有本宫的吩咐,谁也不能探视,待本宫处理好渊儿的后事,定将她碎尸万段,让她不得好死,以祭我渊儿的在天之灵。”
凌霄正欲上前阻止,梦阑对着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而后被两个嬷嬷压制到地牢中去。
“我可怜的渊儿,本宫的心头肉啊,你就这么去了,本宫这以后可怎么活啊。”姜茹发落梦阑之后,又趴跪在小王爷的床榻前哭喊着。
“是下人们今早过来送早膳时发现的,一摸渊儿的身体,早凉透了。”武庚对着凌霄说着,又老泪纵横起来。
“依本王之见,早早将渊儿入柩吧,君主和王后请节哀,保重身体,这昌国府的大小事务还等着你们处理,本王愿替君主和王后尽一份力,也算是送渊儿一程,聊表我这个做舅舅的心意,此事便交由本王全权负责吧。”
武庚听完凌霄的话,心中便开始盘算,因为这几日府里发生的事,自己也没尽到地主之谊好好招待昌国府的贵客,王后现在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也处理不好府中事务,自己的的确确需要一个帮手分担这些杂务,姜王爷又是渊儿的亲舅舅,这事他肯定会尽心,他确实也是个可靠之人。
思前想后,武庚便点头应允了,“那就劳烦姜王爷了,大殿内还有军中要务等着本公处理,就此先行一步了,告辞。”语毕,武庚便离开了。
凌霄走到姜茹身边对她说道,“王后娘娘,还请保重凤体,渊儿的事你就放心交给本王吧,如今多事之秋,而乃有令患风,还请娘娘看好宫廷内院,以防不测隐患。”
姜茹听完此言,如朝钟暮鼓般,从悲痛中警觉,她起身,擦拭掉眼泪,整理好衣冠后,便往内院中走去。
凌霄从床榻上将武渊抱起,放置到祠堂的灵柩中去,而后派无影看守着,祠堂中早已放置了一具易容成武渊的孩童尸体,趁着入夜时分,无影偷偷将武渊王子换出,将他抱回春熙堂,凌霄提手凝气,一团青光汇聚于双掌之中,他双手翻转,用力一推,只见那团青光渗入进武渊的身体中去,武渊昨晚吃下的假死药被他一掌击出,一刻钟之后,武渊小王爷苏醒过来,在床榻上一阵剧烈咳嗽之后,安稳躺下。
心儿与成柿将煎好的药过滤好,晾在一旁,继而喂小王爷服下。
“你们在此照看好渊儿,要寸步不离。”凌霄吩咐心儿二人道,便昂首阔步地往门外走去,无影将军紧随其后。
“诺。”心儿与成柿拜退。
太昌殿
武庚王接到宰辅司马谦的紧急上奏,“平藩侯怀晖今朝持军令在军营调取三十万精兵,向西京进发,现已将王城团团围住,宫门紧闭,并在宫内大肆虐杀宦人,奸污宫女,在王城脚下行苟且之事,如今那怀晖是要逼宫了,还请殿下早些定夺。”司马谦跪拜在地,向武庚王叩首道。
武庚将案桌上的案牍掀翻而起,怒发冲冠,气急败坏道:“早知当日,孤便废了他,孤才失去了长子渊儿,他便来逼宫,这是蓄意而为,有备而来的呀,如今,可如何是好?快,快昭其他诸侯王臣救驾。”
底下的臣子目目相觑,纷纷摇头表示无可奈何,“殿下,太迟了,城门已被封锁,诏书没办法再送传出门,如今我为鱼肉,他为刀俎,要任人宰割了。”宰辅身旁的另一位大臣西魏王回道。
今早急匆匆的随宰辅和其他几位大人入宫启禀此事,可谁知武渊王爷竟于今早殁了,武庚殿下的面没能见着,几位同僚一商量,便猜到大事不好,哎,也怪自己不听家里那位卜宅大师的话,临行前他说了一句天有异象,不便出行,可他怎么也不找个理由牵制住自己,现在好了,要跟着武庚殿下陪葬了,这他是做了什么孽呀,西魏王心中苦恼极了。
话语间,平藩王便带着百余名士兵与一名嫔妃女眷进入殿内,宰辅大人几人齐齐后退,内官宫女们都躲在围帐之后,只有宰辅司马谦立于武庚王身前以身挡着,“怀晖将军,你这是要做什么,持兵入殿,挟持君主,你离经叛道,倒行逆施,以下犯上,大逆不道,其罪当诛。”宰辅大人视死如归,横眉怒指着怀晖将军,掷地有声,大殿内四处传来他的正义回响之声。
“司马谦,识时务者为俊杰,吾看在你忠肝义胆,义薄云天的份上,兴许留你个全尸,你要是再出言不逊,吾便将你这把老骨头拿去煮了喂狗。”怀晖不可一世,狂妄自大地鄙视他道。
“原来是你这个贱人,孤于你一向是疼爱有加,呵护备至,竟不想你与此人内外勾结,背叛本公,粗鄙小人,无耻至极。”武庚王看到平藩王搂抱着自己的嫔妃怀仁妃,勃然大怒,暴跳如雷地怒斥着那妃子道,他欲上前,又怕被平藩王一箭射死,就躲在宰辅大人身后,对其指指点点。
怀仁妃冷笑道:“殿下昏庸无能,真是令人可笑至极,吾自小与怀晖将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家中双亲指腹为婚,到了及笄之年,吾于家中待妆备嫁,是你,棒打鸳鸯两分离,一道谕旨,强行拆散我们,强抢吾入宫,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吾与将军情投意合,心心相印,难舍难分。事到如今,吾也不怕告诉你,小王爷便是吾派人下毒害死的,而本宫与将军诞下的王子墨儿,便是长王子,你死后,便由本宫的墨儿继承王位,吾苦苦经营,熬过了多少个漫漫长夜,今日,便是你这狗贼的死期。”怀仁妃示意将军放箭,怀晖将军从身后取出弓弩,拔箭射向武庚。
忽而,凌霄从大殿梁上破瓦而入,着一袭白银绸缎,华袍在身,边角绣着精致的暗花,长长的墨发被白色发冠丝带高高束起,清华高贵,雍容典雅,白玉雕的容颜,雪玉般的面孔,举手投足之间彰显着君临天下的王者气息,五官立体如刀刻般的俊美,大气磅礴,目光锐利而深邃,浑身散发着尊贵与冷冽,不自觉给殿内的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人望而生畏。
凌霄轻轻抬手,长袖一挥,只见那枚弩箭极速旋转方向,“啪”的一声射于西侧殿柱之上,怀晖将军见势不妙,举掌示意手下的士兵发起进攻,殿内开始混乱动荡,将士们拔刀相向,一举向武庚王冲陷而来,个个怒气冲天,欲取武庚项上人头。
在这生死攸关,一发千钧的时刻,凌霄一跃而起,腾于半空,双手聚十,唇齿轻合,“收聚神光,达于天心,气归丹田,功成法明”,他嘴中念着不知名法决,“周天循环,畅通身融,解天印,破。”只见他双掌运气一击,殿内青光挥落,那百余名将士便被击飞倒地,伏地吐血,而那位怀仁妃手无缚鸡之力,被击退至大殿之外,当场吐血身亡,怀晖将军见状悲痛欲绝,挥剑自尽,满地鲜血,二人同生共死,生死相依。
将士们见大势已去,丢盔弃刃,弃甲投戈,跪地拱手而降。
此时,梦阑运用灵力击晕看守小厮,从牢内逃出,奔逸绝尘而来,见凌霄立于大殿之中,卓尔不群,英姿勃发,毫发无损,眉宇间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黑曜石般的瞳孔宛若一汪幽潭,深不见底,让人望而却步。
他看见站于殿外的梦阑,收回眼中戾气,恢复以往的一脸平静,大步流星的迈向她,“走吧,爱妃,这里场面过于血腥,看多了晚上会做噩梦。”
他将梦阑一揽抱起,从容淡定,豪放不羁,潇洒地往春熙堂走去。
她抬眸望着他,挣扎说道,“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这宫院之内,人来人往的,成何体统。”
凌霄细长的下颚轻挑,两瓣噙着骄傲的薄唇微微上扬,凛然英锐之气的瞳孔盯着她,看似平静的眼波下暗藏着犀利如膺般的目光,在他那宛如雕琢般,轮廓深邃的英俊脸庞下,更显得气势逼人,犹如草原中扑向猎物的老虎,充满了危险性。
梦阑在他怀中,就如一只待宰羊羔,看着他嘴角含着一丝玩味的笑容,便不再挣扎,沉默不语。
回到春熙堂,武渊小王爷已能从床榻上坐起,看见舅舅怀中抱着那个漂亮的姐姐进屋而来,武渊赤脚下榻,跑到凌霄身前,抬起自己的小手打骂他道,“臭舅舅,坏舅舅,你为何要抱渊儿的王妃,你快放她下来,快撒手。”然后用自己的小手去扯打凌霄。
凌霄屹立不动,双手紧紧抱住梦阑,目光如炬地望着她,这女人可真是有能耐啊,三天两头的给自己找情敌,连八岁孩童也不放过,梦阑视若无睹,假装不知此事,忙以锦袖掩面。
这心儿与成柿、无影将军三人立于大堂之内,面面相觑,瞠目结舌,这小王爷可真敢说,当着舅舅的面抢舅妈,这画面怎么如此熟悉,无影抬眼示意,三人默默退了出去。
凌霄跨步将梦阑放于榻椅之上,站在她身前,薄唇启齿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王妃,你不觉得欠本王一个交代吗?”
梦阑站起身来,满脸赔笑道:“王爷,这只是小王爷的一句玩笑话,王爷岂可当真呢。”
梦阑对着武渊挤眉弄眼,请求他别再乱说话了,可小王爷武渊没这个眼色,他一脸正经道:“渊儿是真心实意的,不是玩笑之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那日在后花园渊儿见到这位姑娘,便喜欢上这个姑娘了,渊儿与她说了,待渊儿弱冠之后,便禀明父王和母后,求娶此姑娘为妃。”
“无影,成柿,你们进来。”凌霄抑制着内心的不悦,满脸平静向外喊道,“将小王爷送回伶心阁去,命人好生照看着。”
“诺。”无影与成柿回道。
小王爷听到舅舅要将自己送回去,心中不乐意,气鼓鼓地对抗道,“渊儿不走,渊儿要走也要带着这位姑娘一起走。”说完,就顺势拉扯住梦阑的手,不撒开。
凌霄抬眸,冷脸看着无影,“快,还在等什么,在这等着用膳吗?”
无影将军瞧着小王爷再闹一会儿,这冷面阎王就要发飙了,赶紧一把将小王爷抱起,成柿收拾小王爷的衣物和靴子,跟随离开。
一路上,小王爷哭闹不止,成柿宽慰着他说道,“小王爷,你可别在闹了,你可知那姑娘是谁,她是你舅舅的王妃,小王爷你的舅妈,方才在屋内,王爷是疼爱你,不与你计较,小王爷口出狂言,尽说些逆人天伦,大逆不道的话,这要是让王后娘娘知道了,非得叱责一番,重惩您一顿,小王爷可别再说了。”果然,听完成柿这番话,小王爷乖乖把嘴闭上,不哭不闹地随他们回伶心阁去了。
凌霄坐在茶几桌旁,冷冷开口道:“过来。”
梦阑站在他身后,好像做错了事的孩童一般,低着头,玩弄着手帕,缓缓坐到他的对面去。
“王妃坐那么远干什么,怕本王吃了你不成?”他喝了一口清心茶,继续说道。
梦阑抬眼看着他,心想自己本来也没做错什么,怕他干嘛,而后便挺胸抬头,雄赳赳气昂昂地回视道:“王爷有话便说吧,我坐在这里也能听到。”
“你不是想知道本王的身世吗,过来,本王便告知于你。”他抬眸看着梦阑,深邃的目光散发着柔柔的涟漪,又如夜空中皎洁的明月,既清冽又明亮。
她什么时候想知道王爷的身世了?她只是向心儿打探了一下王爷的姓名,这事他又是从何得知的?
看着梦阑满脸的狐疑,他又淡淡开口道:“你不是让心儿向无影打探本王的身世吗?”
原来是心儿,怪不得最近心儿和无影将军走那么近呢,这臭丫头,见色忘义,看我事后不好好敲打她一顿。
梦阑心里估摸着,脸上一副纯真无邪模样,她若无其事地说道,“王爷记错了,臣妾并无此举。”
凌霄心知肚明,这女人又开始装傻充愣了,两人心照不宣,凌霄走过去,从背后轻轻的抱住她,一脸的坦荡,一阵自然的幽香沁入梦阑的鼻翼,他将自己的情意婉转成温馨的情态,温温的,淡淡的,绵绵的,钻入她的心隙。
“你放开我,我听你说便是了。”梦阑惊慌起身,拨开他的双手,心慌的说道。
这个臭王爷最近动不动就来拥抱她,她又不是什么狗皮膏药爱贴贴,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就喜欢缠着自己,得想个办法让他不要靠近自己才行,梦阑心里盘算着,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凌霄往前走近梦阑,正欲将梦阑抱起,只见梦阑捂着胸口,柳眉紧蹙道:“哎呀,好痛啊,王爷,你不要过来,方才王爷的手触碰到臣妾,臣妾犹如触电一般,身体倍感不适,胸口一阵刺痛,还请王爷恕罪,多多体恤臣妾,与臣妾保持距离。”
凌霄一脸平静地坐在榻椅上,满是趣味的打量着梦阑,“本王与王妃又不是第一次身体接触了,此前,本王也从未听过王妃有此病症,莫不是爱妃假意装病,意图欺骗本王。”
“臣妾怎么敢呢,王爷有所不知,臣妾自小体弱,被父亲大人送至天山养病,虽得师父精心照顾,尽心庇护,但是天不从人愿,臣妾未能痊愈,身上的病症时好时坏,臣妾也深受病痛折磨,还请王爷体恤,不要怪罪于臣妾。”
凌霄见梦阑说的情真意切,煞有其事,一时不忍拆穿于她,便点了点头,淡然开口道:“既是如此,本王定为爱妃遍寻名医。对了,爱妃不是亲手赠予本王一瓶百毒棉吗,此药能解百毒,治百病,那王妃的病自然是不在话下的,待爱妃回宫后,本王亲自给爱妃用药,定能药到病除。”
这百毒棉能解百毒,治百病的事他又是怎么知道的?梦阑一脸诧异地看着他,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梦阑心里真是有点佩服他了,不过,都到这个时候了,可不能在这里泄了气。
梦阑继续假装道,“是,王爷说的有理,只是臣妾这病并不在那百病之中,师父曾给臣妾服用过百毒棉,未曾见效,王爷也不必劳师动众替臣妾去遍请名医,臣妾的病臣妾心中有数,不必劳烦王爷了。”
凌霄点点头,默而不语,少倾,他淡淡开口道,“算着时间,父王陛下也该打道回宫了,不日,我们便也启程回去吧。”梦阑点了点头,便往床榻上落帐入睡。
这夜,凌霄在榻椅上卧榻而眠,梦阑在床榻上也安心舒坦的睡了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