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终，只带着五万离开了。
身后的大山，再也不是故乡。
在镇上耽误了两天，回南城那天，正飘着雪花。
一路张灯结彩，商店里贴着圣诞老人喜气洋洋的贴纸。
圣诞节要到了啊。
他抬手，轻轻捡起一片雪花。
……
“太恶心了！”
九班教室里，发出义愤填膺的一声吼。
大家见怪不怪，知道是重度网瘾患者屠申又要针对网上的乱象发表自己的真知灼见。
也有人竖起耳朵听。
“我的天，原来罪恶距离我们，就这么近！”重度网瘾患者二号童瑶同样气得不行：“这……他们怎么敢的啊，他们就不知道这是犯法的吗！”
让两人义愤填膺的是警方新破的一起案子。
游走在三省之间的人贩子被抓的热度还没有过去，警方根据他们的招供，在多个封闭的山村展开搜查寻找，其中不少地方都查出来了来历不明的女人。
有的已经认命，抱着孩子面容苍老的认不出来；有的已经疯了，大多数关在黑暗的房间内不见天日。
初步搜查，查出来的四十几个妇女便已经震惊了众人。
但这只是冰山一角。
有些地方，即便是警方的人去寻访检查，村子中的村民们也遮遮掩掩，为一些不对劲的家庭作掩护。
更有甚者，抄起家伙，拒绝外来的警方、寻亲的父母将人接走。
在自媒体发布出来的视频中，满头银发的老奶奶哭得可怜。
“这可是我们掏了大半积蓄买来的呐！你们把她领走了，我儿子怎么办？我大孙子才刚满月，不能没有妈啊！”
“你们要拆散他们母子，你们好狠的心呐！”
……
另一个视频中，法令纹极深的老爷爷被问到买媳妇一事：“啥？犯法？犯啥子法了？俺们这儿的人不都这样。
我老婆也是买来哩，这过了一辈子不照样好好的吗。俺们这边山沟沟，路又不好走，那些小姑娘小媳妇都不愿意嫁过来，不用买的，咋能有个娃？”
他们对此习以为常。
明明是和善的面容，却让不少看了视频的人不寒而栗。
哪儿有人，会这么愚昧的坏！
向文英皱着眉头：“刚才看得几个视频，村子里出生的可都是男孩吧？你们有看见女孩吗？”
屠申、童瑶两人面面相觑。
再寻找那些视频，可以看得出来，里面确实全部都是男孩子，十岁以下，基本上没有女孩子。
再加上村中人说的想要结婚越来越难——
向文英讽刺的勾起嘴角：“你们猜，长大后他们讨不到老婆，是因为什么？”
屠申两人不寒而栗。
尽管之前有听说过某些地方重男轻女到了严重地步，甚至会在女童出生之后，将女童弄死。
但听说和摆在面前的事实完全不一样。
纵然身为男生，既得利者，屠申也红了眼：“操！他们活该！”
向文英摇摇头，无声叹息。
“那就任由他们这样吗？就没有人去管吗？”
向文英皱眉：“现在已经是在管了，已经尽可能的曝光出来，将那些受害者转移回家中，可……”
可地方宗族势力林立，穷山恶水出刁民。
那些人，越是没有受过教化，便越愚昧，又通过愚昧害人。
“啊啊啊啊！”童瑶看着看着又摔了手机：“他们怎么敢的！说现在受害者离开，就是害了小孩。关键评论底下还有人附和，说这个当妈的真狠心！这是当妈的狠心吗？这个小孩出生都是错误的，都给我死！”
屠申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童瑶一扫：“放！”
屠申：“我只是觉得，你这样暴躁也不太好。大人们犯下的错，跟小孩子有什么关系？”
童瑶：“既得利者没资格说这种话！假如你爸公司偷税漏税，又养活了你，你敢说你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里，没有偷税漏税的赃款？！都是吸着女人血的玩意，他们的出生就是原罪！”
屠申委屈巴巴：“好吧，虽然我觉得你说的是有那么几分道理，但是我还是要澄清一下——我爸遵纪守法，绝对没有偷税漏税。”
童瑶：“打比方嘛。”
她猛的扭过头，看向林云涧：“云涧，你觉得那群孩子们呢？”
林云涧：“他们不加以引导，便会和祖辈一样，成为新的剥削者。”
这才是最可怕的。
原本的受害者在漫长的日子里绝望着，顺从着，几十年之后，看着自己生出来的孩子长大。遗忘了当年被拐卖过来的痛，开始张罗着为自己的儿子买上一门媳妇。
一次次的踏入同一道河流，重蹈覆辙。
童瑶坚持了自己的主意：“所以这群人，就不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对吧？”
林云涧想了想：“我就不从律法和道德层面分析了，单论天道，祂给了每个人生下来便能活下来的机会。那群孩子身为自由人，脚下的路，该如何走，是他们的事。即便是在腐朽中开出的花，也有绽放的权利。”
自然，其他人也有不喜欢腐朽的权力。
在最后，林云涧轻轻舒了一口气：“会慢慢变好的。”
无论是官方监管，还是私人觉醒，这一代，总会比上一代好。
只要有一个杜锦书存在，这种现象都会好转的。
只是当今受苦受难的人……
明明是平安夜，众人却陷入了难得的沉思之中。
向来乐观积极的屠申小大人似的叹口气：“我在书里要写！”
“写什么？”
屠申：“写被大山吃掉的女人化身成为了厉鬼，找人索命，最后成功杀了全村冷眼旁观和助纣为虐的人复仇！”
童瑶第一个支持：“好！我看着你写！”
有时候，在现实生活中得不到伸张的事情，唯有在虚拟的人生中，赐予它一个完美结局。
哪怕知道，那个结局只能是童话……
向文英看看窗外：“平安夜来了啊。”
到了晚上，班主任喜气洋洋的给大家发着苹果，祝福着所有人平平安安。
屠申转着手上的苹果，闻着水果的清香，却不由心想——那群山里的人，也会拿到平安果吗？
他们在漆黑的夜里，会不会回忆起曾经也在城中，和友人互赠平安果的时光？
……她们，还会有平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