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冉冉看了眼手机屏幕，慢眨了下眼，一月四号是农历的十二月初七。
换言之，零点以后，是农历十二月初八——她是生日。
她忘了。
萧飞另只手拿着门卫大叔的黑色手电筒，上边刻有画室的logo，他进画室，用手肘带上门，手电筒折射出的光照亮了大半间画室。
距离零点还有五分钟。
“行了小门神，别站门口了，快过来吧。”萧飞一点也不像是害怕的样子。
“小门神”强装镇定，装着装着好似真没那么怕了。
也许是他来了。
苏冉冉绕过一排排画架画板，跟在萧飞脚后面，走到两人平时的位置。
或许蛋糕是萧飞用来庆祝得奖的事。
萧飞放下蛋糕，放缓语调问：“困么。”
苏冉冉习惯性摇头，发觉对着他的背，于是出声回话：“不困。”
此时，走廊里有两道手电筒亮光折射在四周，穿过画室的透明门映入室内，像无头苍蝇四处乱窜。
下一秒人声响起：“谁在画室？”
声音耳熟能详，苏冉冉识别出来人是蓝鹏老师。
萧飞摁灭手电筒，看了眼手腕的机械手表表盘。
他拉过苏冉冉，手腕放轻力道，蹲下，两人掩藏在深色窗帘后方，后排堆砌着大家的画袋，窗帘前有画板做遮掩，很难被发现。
苏冉冉心跳快了一拍。
逼仄静谧的空间里只剩怦怦的心跳声，她不敢轻举妄动，感受到旁边人的体温，忽觉周身有些许暧昧掺杂进来。
她微微侧过瞳仁看他，两人的脸近似于贴在一起。
萧飞仍旧攥着她的手臂。
“我……”
苏冉冉发出一个气音，萧飞抬手，食指竖在自己唇边：“嘘。”
苏冉冉点点头，不再言语。
两人视线前方只留有深色窗帘，失去视觉，听力会更敏感，能清楚听到门口的细谈。
蓝鹏推开美院班的门，举起手电筒，暖黄光圈在画室里来回巡视，未看到人影，他诧然疑心：“奇怪，我刚在楼下抽烟，分明看见二楼有光。”
蓝鹏按了下门口开关，没电。
苏冉冉提起的心稳稳落地。
祈祷蓝鹏快点回去，毕竟任谁看到他们二人缩在角落，旁边有蛋糕陪伴，都会多想。
她差一点也要多想了。
“我都说了没人，瞎疑神疑鬼。”门卫李叔跟上来说，伸长脖子往画室里扫荡一眼，隐晦地收回视线。
蓝鹏撇了眼李叔。
直接把画室门从外面锁上：“这群孩子不听劝，总是熬夜画画，白天精神又跟不上，得找个时间好好说教说教他们。”
蓝鹏掂了掂掌心的一串钥匙：“明天我有事来不了画室，这钥匙咋办？”
李叔话没过脑子地说：“给萧飞吧，每天数他起得早。”
“李哥你老糊涂了？萧飞在外省呢。”
“诶呦对对对。”李叔一拍脑袋，笑呵呵，“给我吧，我明天早起一会儿来开门。孩子们今晚休息得早，明个儿肯定起得也早。”
蓝鹏：“你还说呢，刚才宿管在四楼宿舍走廊看见几个学生把素描纸贴墙上，正熬夜画呢，看来就美院班的灯坏了，明天找人修，我现在得去教育他们。”
蓝鹏怕黑，拖着李叔火急火燎往楼上赶。
……
夜晚安静，浅浅月光倾洒进只闻呼吸的画室，朦胧角落里暗昧升温。
苏冉冉欲要说他们走了，萧飞始终盯着器械表，表盘微弱的光照在他脸上。
片刻，他启唇倒计时：“3、2、1……”
00:00
萧飞抬眼转颈看苏冉冉，声音轻而缱绻：“生日快乐。”
苏冉冉迷朦掀眸，顷刻间撞入他深邃的眸中，心里扑通一下，似有一只麋鹿到处乱撞。
“生日快乐”四个字环绕在她耳边。
她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告诉自己要冷静。
这一次，她竟没有想多。
萧飞真的是为了给她过生日。
流逝的三十秒，她恍若度过了三分钟，冷静下来后，她敢于直视萧飞：“我可以说谢谢么。”
萧飞眼底染着笑，歪着脑袋看她，眼睫轻煽了下，含情凝睇：“你可以说，同乐。”
你过生日，我特别开心。
苏冉冉顺从地道：“同乐。”
萧飞唇边笑意加深，摸了摸她的发顶，站起来，活动蹲了一会儿的逆天长腿，再度低头，伸手拉起苏冉冉。
苏冉冉起立，敲敲腿，内心杂乱无章，刚才他看她那一下，竟动了想亲他的念头……！
头顶依然留有触感。
苏冉冉视线飘忽不定，脸像打了腮红，默念清心咒。
蛋糕是用正方形的保凉袋所装，萧飞捞过两把矮椅，给苏冉冉一把。
他坐下，拉开白色蛋糕袋拉锁，取出蛋糕，放在颜料盒上。
苏冉冉的注意力霎时被蛋糕吸引——粉色的球体，四周嵌着五个黄色的立体花瓣，图案是笑脸。
太阳？向日葵？大晴天？
苏冉冉猜不出，眉头不自知地搅作一小团。
萧飞：“别想了，我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姑且叫它四不像吧。”
苏冉冉盯着四不像，给蛋糕拍了张照片。
她没问为什么给她过生日。
不过，这是她离开老家，来到北方后，过的第一个生日，所以还是想说：“谢谢。”
“甭客气。”萧飞拆开蛋糕配件，蛋糕帽是公主桂冠形状，粉白色。
给苏冉冉戴上后，他又拿出一个“18”的数字蜡烛插在蛋糕正中央：“许愿吧。”
苏冉冉头顶一沉，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我还以为是为了给你庆祝。”
“庆祝？”萧飞迟钝细想，恍悟过来。
差点忘记他今天得了个奖。
接着，他从背包里掏出奖杯，放在蛋糕旁边，拍张照片发朋友圈，敷衍了事。
想了想，删掉重发，把蛋糕上面的蜡烛P掉。
“好了，庆祝完了，过生日吧。”
还是那个打火机，点亮蜡烛，萧飞开始唱生日快乐歌。
苏冉冉双手合十，闭眼许愿，有点后悔没偷偷打开手机录音。
他唱生日歌也好听。
刚跟孔明灯许了愿，现在又有许愿的机会，她绞尽脑汁。
她在心里许了三个愿：“希望我能考上天都美院；希望能和他在同一所大学；希望阿飞无病无灾，事事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