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思夷在米兰闷了太久,疯起来和朝笙不遑多让。
“思夷姐!”文姗姗扯着嗓子喊她。
辛思夷亲亲热热地抱住了文姗姗,捏了捏她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
“姗姗呀!”辛思夷也认识朝笙玩得好的小姑娘们。文姗姗当属她印象最深的一个,小小一只,洋娃娃一样。
她笑眯眯地打了招呼,酒瓶在拥挤的舞池里发出碰撞的轻响。
气氛太热烈,某个快乐的二五仔跳到了台上,从DJ手里接过了麦。
辛思夷推了推朝笙。
“哎,你怎么不上去?”
朝笙睇她一眼,潋滟的眼睛里都是烁烁的光:“我今天不想喝醉。”
也不想发酒疯。
辛思夷哼哼一笑,她都特地回国了,绝不会轻易放过闻朝笙!
台上的二五仔拍了拍麦克风,而后深吸一口气,呐喊:“今天我们聚在这里,是为了我们——”
“昀哥!”
一群人醉意方生,答得很快,声音此起彼伏,格外吵嚷。
朝笙笑骂:“霍昀这家伙,排场真大。”
“可不是。”辛思夷将空了的酒瓶递给酒保,又换了三盏新酒。
文姗姗正打算继续喝,来晚了的李旸把她揪了出来。
“干嘛?”她瞪李旸。
“就你这酒量还和朝姐她俩喝。”李旸语带嫌弃,把文姗姗提溜到了卡座上。
“昀哥,递一下水。”
李旸拉着十分不情愿的文姗姗坐了下来,然后给她倒了杯冰水。
“歇会儿再去玩吧,姑奶奶。”
文姗姗猛地打了个酒嗝,只好从善如流的捧着冰水小口地喝。
她和霍昀不太熟,一杯水喝完才想起要打招呼。
然后发现这大少爷好像——一滴酒都没喝?
哎呀,场子还是他组的呢。
文姗姗觉得奇怪,注意力又很快被舞池那边的动静吸引了过去。
二五仔端起酒杯:“昀哥下周就要留学深造!”
“让我们祝他——”
“一路——”
台下的人接:“顺风!”
“学有——”
“所!成!”
朝笙绷不住了,笑得肚子疼。
“干杯!”
变幻的灯光下,年轻的人们齐齐举杯。
并不是所有人都和霍昀熟识,却都沉浸在这样热闹到顶点的气氛里。
朝笙和辛思夷靠在一块,手中的酒杯晃悠悠出几点莹莹的水光。
陌生的人各自碰杯,发出铛啷的脆响。
酒水不断,晃得人犯醉。
辛思夷嚷嚷着霍昀今天没义气,一口酒也不喝,全然忘记了是为了到时候能送她和朝笙回家。
“朝朝!你必须陪我!”辛思夷生了张御姐脸,反倒潜意识更依赖比她小几岁的朝笙。
她拉着朝笙,又哭又笑。
一会儿大骂霍昀无聊,谁要和他在那喝冰水,?
——朝笙认命地哄她。
辛思夷泪眼汪汪:“你得比他讲义气!”
朝笙心软。
一会儿哭诉米兰无聊,找不到人陪她喝酒蹦迪——朝笙无可奈何,只好招呼酒保续酒。
酒过三巡,又睁着迷蒙的醉眼,指责今天霍暄居然没来接她,平时就说忙,可明明人如今在高川。
朝笙眨了眨眼,霍暄?是霍昀那个在江岛的哥哥吧?
辛思夷的少女心藏得可真深。
没等她回想起辛思夷平时提及霍暄时的模样,辛大小姐已经又给她满了一杯酒。
朝笙看着她委屈巴巴的模样,只好继续和她喝下去了。
醉意似乎还没涌上来。那边,重振旗鼓的文姗姗斗志昂扬地回来了,还带着一个更能喝的李旸。
认识的不认识的,纷纷举杯痛饮。音乐声调动着亢奋的情绪,酒和思绪一同晃荡在杯中。
辛思夷像个八爪鱼一样扒拉着朝笙,哭哭闹闹,总能找到理由让她再喝一杯。
她昏昏沉沉地拖着她回了卡座的时候,霍昀正在和人玩牌。
辛思夷抱着她不撒手,呜呜咽咽,说要霍暄来接她。
然后睡过去了。
朝笙头痛得不行,她被辛思夷搂着,困意和醉意一道翻涌。
辛思夷把她当抱枕,朝笙有些艰难地从包里摸出了手机。
定个闹钟。
她眼皮直打架,好不容易编辑完了闹钟的备注,才和辛思夷一道蜷在了卡座中。
霍昀没喝酒,脑子清醒得不得了。一边算牌,一边抽空掀起眼皮撩了她们一眼。
啧,两个酒鬼。
他叫老唐拿了毯子来,把两个人一道儿盖住了。
喧嚣不断。
后半夜的时候,霍暄居然过来了。
酒吧里群魔乱舞,霍暄向来不拘着霍昀,对于他花钱如流水的性情没什么意见。
“哥,你也过来凑热闹啊?”
霍昀打了半宿的牌,终于有点儿犯困,“酒在边上,要喝自己拿。”
“我来接人。”
霍暄把辛思夷抱了起来,发现她拽着闻家的姑娘不肯撒手。
辛思夷半醉半醒,睁开眼,迷迷糊糊看清了眼前人是谁。
她松开了朝笙,扶着背靠坐了起来。
“我送你回家?”霍暄声音温和,一如和霍昀说话时一样。
辛思夷土拨鼠似的点头。
霍昀困意没了。
“中午前回家,好好补个觉,我们是明天上午的飞机。”他叮嘱霍昀,“等闻朝笙醒了,你记得送回去,我和她家里打过招呼了。”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霍昀对于他哥哥仍把他当小孩的语气很不满意。
霍暄交待清楚了,也不拖泥带水。
大半个夜晚就在这样长久的喧嚣里过去,霍昀看着搂着毯子继续睡的朝笙,忽然觉得打牌也没什么意思。
“不玩了。”他把牌一撂。
其余人嚷嚷:“我裤子都输掉了!不行啊昀哥,再来!”
“我又不要你的裤子,好好穿着吧。”霍昀勾了勾嘴角。
二五仔们见此,笑嘻嘻地又勾肩搭背着去喝酒了。
卡座里只剩下他和朝笙。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
早上六点了。
难怪她睡得那么沉。
他坐在卡座的另一头,有些出神的望向她的睡脸。
灯光忽明忽暗,她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弯弯的小扇,扇影落在她柔软的眼下。
“以前不是挺能喝的嘛。”他嘟哝,“那会儿还和老唐说不多喝。”
他靠着卡座,隔着几步的距离,安静地、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她,感到自己试图冷硬的心肠因此更加的柔软。
*
没人感觉到夜里时间的流逝,老唐在吧台直打呵欠,瞪着眼睛看向四周,霍昀招来的这群醉鬼睡得七零八落。
看来今天晚上他再不用继续做生意了。老唐苦哈哈地想。
白色的阳光斜斜照进酒吧的玻璃门,在昏暗的地上落下长而浅的光。
霍昀一夜没睡,眼下泛着青。
他把毯子还给了老唐。
“送闻大小姐回去啊?”老唐揉着眼睛问。
霍昀“唔”了一声。
他又回到了卡座,犹豫是把朝笙叫醒,还是把她直接拽车上去。
——这家伙有起床气。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喜欢这么个恶劣的混蛋。霍少爷咬牙切齿,看着她沉沉的睡脸。
他探手,认命地打算叫醒她然后挨一顿打。
手机的闹钟响了。
是某支乐队的歌,鼓点声清晰,一下一下,奇异的和心脏跳动的频率吻合。
霍昀一怔,他低头看去,朝笙的手机随意地搁在了卡座里头。
白色的闹钟图标在屏幕中间不停地跳动。
“起床!去找江暮白。”备注这样写,带着他所在意的亲昵。
霍昀的嘴唇抿成一条薄薄的线。
这是他和朝笙在高川的最后一天。
明天之后,天高路远,她闻朝笙和谁在一块,都不会和他有关联。
朝笙隐约听到了声音,迷迷糊糊地抬手去找手机。
他一惊,摁掉了顽强不屈的闹钟。
酒吧里安安静静,霍昀听到了自己沉闷而慌乱的心跳声。
*
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
江暮白看着和朝笙的聊天页面,最后一条消息还停在她说火锅最想吃麻辣牛肉。
今日小雪,十月初十。
他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