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
他真的很烦。
树冠庞大的阴影投射在他的身上,他看着两个人在阳光底下笑着说话,然后分开。
闻朝笙她——以前是怎么和那个钢琴家相处来着的?
那时候霍昀并不想表现得太上心,也知道她的性情再混蛋不过。
总之,对于朝笙这段一时兴起的恋爱,记得最深刻的居然是她晃着酒,漫不经心说钢琴家手上有茧子的模样。
喜欢时轰轰烈烈,厌倦时弃如敝履。
所以霍昀总觉得,这样看着就好。
但此时此刻,心里的烦闷一点也压不下去,他十分清晰的认识到他不想看到这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
朋友们见他这样说,彼此对视一番,最终走了。
“那咱们先去老地方等你。”
他们说的就是BRIDGE。
霍昀随意应了一声,眉眼里泛着淡淡的戾气。
朝笙往十班的方向溜溜达达去了。
李旸昨天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高川。又顺嘴一提这回考试,朝笙认真得不得了。
霍昀一开始觉得李旸在开玩笑,又很快意识到他并不想承认的缘由——
那个“好学生”。
所以要为了一时的玩心,做到这样的地步吗?
十几年来游戏人生,忽然就转了性情,然后坐在考场里认真答题。
霍昀看着手机里李旸的话开始动摇。
彼时他尚还在江岛。
借着国庆假期,李静伊打算带他一块去看望在江岛工作的霍暄,他的大哥。
霍暄长他七岁,已经独当一面,两兄弟向来聚少离多。
想着国庆反正也叫不出来朝笙,霍昀索性就过去了。
管着家里在江岛的酒店生意,霍暄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霍昀则对于家里的生意没什么兴趣。陪着李静伊逛了几天街,出了回海,又去看了次赛马,他哥哥才抽出了时间。
坐在维港的餐厅里看日落时,霍暄忽然问他:“大学要不要来江岛?”
霍昀那会儿正低头回着李旸的消息,随口道:“我打算出国留学的。”
李静伊觑他:“留学?是看哪儿天高皇帝远,好玩去了吧。”
霍昀知道自己亲妈说的是实话,却懒洋洋道:“那我哥初中怎么就出国了?”
“你和你哥哪一样。”
霍昀做了太多年纨绔,混不在意这样的抱怨,只漫不经心的笑了声。
霍暄见此,温声解释:“家里在江岛的生意很忙,你过来这边读书,我顺便带着你,早点看,早点上手。”
霍昀不以为意:“这里有哥你就成了。酒店不都挺好吗?”
他心里有事情,没看到李静伊与霍暄对视时带着忧心的眼神。
维港的落日绚烂,满城灯火喧嚣,霍昀司空见惯这儿的繁华,早没了兴趣。耳畔是李静伊与霍暄的交谈声,霍昀心里想的却是现在在一班的朝笙,是否是真的要陪着那个“好学生”考一个什么大学。
那是校园剧里常见的剧情,主角是任性贪玩的少女和一个与她截然相反的优等生。
因为心动,两个人所以有了相同的目标。通常,叛逆的女主角会渐渐改变,而优等生则一直陪伴,最后两个人排除万难,走到了一起。
那他在这个故事里,算哪块背景板?总不能是朝笙婚礼上的司仪吧。
——从阴影底下走出来时,霍昀还在想这个问题。
他觉得有点儿荒唐,却又不受控制的出现在了这儿。
太阳照了下来,热且刺眼,霍昀越发的烦躁。
上体育课的人早就四散开来,那个好学生又和朝笙说了什么,然后往器材室的方向去了。
霍昀也走了几步,叫住了江暮白。
“喂。”
霍大少爷一如既往地穿着花色夸张的外套,江暮白想看不见他都难。
但江暮白不想搭理他。
霍昀其实也是。两个人还没说过话,已经先相看两厌了。
“江暮白。”
他心里存着事,觉得更烦了,直接喊了出来。
高瘦清峻的少年终于顿住脚步,回头看向了霍昀:“有事吗?”
声音温淡。
啧,闻朝笙喜欢这种看起来就很没脾气的吗?
“走,聊聊。”
霍昀声音里带着不满。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傻了,为什么不去找朝笙,反而叫住了江暮白。
可朝笙向来想什么就是什么。她对于感情的看法也许就像小时候做游戏时一样,她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得到什么。芭比娃娃或者变形金刚,总之只要喜欢了,其余人再怎么说,她也得先攥着。
霍昀自问没什么理由干涉她。
总不能说“我喜欢你要不咱俩试试”这种话。他可以预想到朝笙嘲笑他或者甩掉他时他的惨状。
所以现在要说什么——霍昀纷纷杂杂的念头通通冒了出来,但看着江暮白,他反倒说不出话来。
而少年那双桃花般的眼睛疏疏淡淡,静澈得像副琉璃,霍昀忽然想,是否这就是朝笙这一次心动的原因。
江暮白只看了他一眼,就自然而然的收回了目光。
一道没什么情绪的声音落在了霍昀耳旁。
“行啊。”
他继续往器材室走,也不问霍昀所谓的“聊”究竟是什么。
毕竟,他们心照不宣,有一个相同的秘密。
思及此,江暮白难得有些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