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春》的故事发生于民国初年,军阀割据混乱的时候。
【学生左春宜,性情烂漫,热血赤忱,于十八岁这年考入燕京大学文学系。
在这个风云变化的年代,她被救亡图存的理念所打动,加入了轰轰烈烈的政治运动,并成为共和党的地下成员。
为了套取伪政府的内部机密,她被委任去接近情报司司长虞斯齐。
事情似乎很顺利,左春宜借由躲雨认识了虞斯齐。虞斯齐对这个出身清白的女孩毫无戒心,甚至说是有好感。他与她聊政治、文学、理想等等让一个学生有兴趣的事情。
故事到此似乎就俗套了起来,风度翩翩又深沉难测的军官,年轻美丽才华横溢的学生,罗曼蒂克的爱恋应当要展开。
虞斯齐带着左春宜看到了一个更为真实盛大的世界——
党派博弈,政策之议,列强会见,象牙塔里的女孩宛如一块海绵,接纳了宛如百川奔涌来的知识。
虞斯齐本应当是她的任务,是潜藏的危险,但如今却似爱人似老师。与此同时,伪政府对于共和党派的清洗也悄然展开,左春宜的信仰与爱情站在了历史的洪流中——】
朝笙在粗读完第一遍剧本后,就立刻答应了黎子晗的邀请。她有很敏锐的直觉,当宏大历史与渺茫个人的轨迹重合时,通常会有极为震撼的化学反应。
……
江南水乡,绛郎山下,保存完好的古镇仍是民国时的风貌。古镇外侧,有依照镇中建筑新修的影视街,和古镇桥水融成一道和谐的景象。
“朝朝!”黎子晗忙完了手头的事情,特地出来接了朝笙。
她还是在那次人尽皆知的风波后第一次见朝笙。
黎子晗向来直来直去,眼里的欣喜全然不作伪。
“栗子姐。”
朝笙大大方方地舒展手臂,任黎子晗把她从头到尾打量了遍。
黎子晗原本还担心她的小学妹一蹶不振,没料一年不见,容光更胜往昔。
《帝台歌》时,眼前的人美丽但青涩,而如今反倒生出了几分沉静从容的意味来。至于身处风波的狼狈,更是分毫不曾有。
黎子晗也不问朝笙的那场纠葛到底如何,只满意地笑了,“好久没见啦。”
她引着朝笙往里走,声音随意而揶揄:“第二个角色就霸占了我首页半个月,没想到我这个本子你愿意来。”
初出茅庐的年轻导演,任其背后又有着谁,总归是没那么叫人敢相信的,特别是对演员来说格外看重的大荧幕挑战。
朝笙回看向黎子晗,黎子晗比她生得高挑许多,眉眼清隽,带着股独有的自信。刚刚话虽如此说,黎子晗但分明带着知道朝笙会来的笃定。
朝笙也笑起来。
她们继续往前走,剧组的布景已经完成,“通海银行”的金色招牌下,墨色西装的男子高挑,光凭背影能见出捺不住的风流恣意。
黎子晗的手指向这男子,朝笙看她挑眉朗笑:“好风凭借力——”
朝笙明白了她的意思。
黎子晗从不避着她身后有一个名彻全国的黎巍,坦然让姑姑替她压阵,最后居然找来了最适合虞斯齐的演员——凭借《帝台歌》拿下票房冠军的易衡。
朝笙遥遥同易衡打了个招呼,易衡正在和道具师沟通些什么,见她来了,动作随意地挥了挥手,举手投足间像极了剧本里的“虞先生”。
至此,黎子晗——这个还未有什么声名的年轻导演,打磨出了她满意的剧本,找到了她心中最贴切两个主角。
朝笙知道,黎子晗也好,易衡也好,她也好,都会借由这部电影飞上青云。
那些属于“洛朝笙”的遗憾与痛苦,那个被埋没掉的女孩的梦想,似乎都即将画上圆满的句号。
颜暮初,你且看着。
此后,你只能望着你的雀鸟飞去,而金铸的鸟笼,却会困住你剩下的人生。
她慢慢地想,露出个有些轻淡的笑来。
……
绛郎山微雨初来时,《折春》摁下了开机键。
【衣冠楚楚眼带风霜的军官站在银行的屋檐下,垂眼看向借着躲雨站在他身旁的年轻女子。
“伞借给你。”虞斯齐第一眼,就知道这又是一个蓄意接近他的人。
但鬼使神差,这个情报局的高级军官主动开了口,将伞递给了她。
“太感谢了。”青蓝裙子学生打扮的女孩面色微红,“那您怎么办?”
虞斯齐笑了笑:“我的司机快到了。”
眼前不安的女孩这才放心地接过了伞:“我叫左春宜,是青英大学的学生,等雨停了,伞我会还您的。”
黑色的轿车正好抵达,司机撑着伞走了过来。
虞斯齐走向雨幕中,声音隔着淅淅沥沥的微雨传来。
“再会。”
此时是民国七年,风云在此激涌,还未有人注意到,一个军官和一个女学生的相识。】
第一幕很顺利的拍完,易衡从车里出来时,朝笙正把伞收起。
“小洛,之前还说想和你合作。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了。”雨打湿了易衡身上深灰的外套,他倒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笑眯眯地走到了朝笙身前。
——实际上,黎巍并不是易衡接下这部剧的关键。
易衡看着朝笙辫尾的雨珠,她作民国时学生的打扮,看起来不过二十岁模样。易衡忽然意识到朝笙与他已经认识一年。去年初见,还觉得她青涩,不过一年,好似变了个人。
不过任谁一年里经历这么多事,都会变的。
易衡心思并不复杂,见她现在好得不得了的模样,自觉不必再多说。
朝笙闻言,也跟着笑了:“这次也要给我写个人物小传吗?”
易衡想起他给葛向薇写的分析,自得的摸了摸下巴:“可以,不过仅供参考。”
“你的角色理解已经很好了。”易衡真心实意。
绛郎山的雨越下越大,黎子晗从摄像机后探出身子来,招呼他们过来休息。
三百公里外的海市,连绵的雨水沿着办公楼的玻璃幕墙往下,整座城市都变得模糊不清。
唐颂站在颜暮初身后,看着自家老板处理着文件。
她其实很不喜欢雨天,但颜暮初向来是不动声色的性格,情绪也很少外露,毫不停歇的雨声丝毫影响不到他的工作。
她转身去冲咖啡,尽职尽责地将热腾腾的拿铁放在了颜暮初的办公桌前。
乳白的拉花上浮起淡色的雾,春寒还没有褪去。
颜暮初忽而记起很久前的某个早晨,朝笙捧着咖啡,皱着眉慢慢地喝完。
他知道她不爱喝带苦味的咖啡,哪怕是加了很多很多牛奶的拿铁也还是喜欢不起来。
在这些他们共同度过的岁月之中,他自私而浅薄的伤害了她许多次,而失去她的痛苦,则漫长而无声无息,譬如此刻,骤然牵动。
“津洲也是雨天吗?”
唐颂一愣,立刻反应过来绛郎山就在津洲,她很快答道:“是的,颜总。”
“不过洛小姐在那一切都好。”唐颂福至心灵,看着颜暮初安静的神情,继续道,“我托希文姐给剧组送过下午茶,那边的春茶很有名。”
这是经由颜暮初默许的,以唐颂的名义去做,不论朝笙知道与否,颜暮初都不在意。
“要去津洲看望洛小姐吗?”男子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桌面,八面玲珑的唐秘书看得出自家老板的犹豫,十分上道的递上了梯子。
据她所知,朝笙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颜总了。
她早就做好了攻略,查明如何去津洲最快,哪天去天气最好,哪天朝笙不必上戏,恰好休息——
然而男子的声音淡而静:“算了。”
雨一直下着,朝笙仰面,看向天边乌色的云翻涌,易衡走到她身侧:“下一场开始了。”
“知道啦。”朝笙轻巧应声,从一侧提起了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