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开始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乔兰芷轻咳几声,待他们稍安静才又问道:“先前听闻,自从紫萍姑娘的家人遇难后,贾家便一直照料她们祖孙,看来也是对当年强盗一事心有愧疚吧。”
“什么心有愧疚。”一旁抱着洗衣木盆的大娘撇嘴哂笑:“整个石县在那件事上遇害的不止她们一家,而且死的还都是家中顶梁柱,剩下这家中老残病幼靠什么活啊。有的搬走投靠亲戚,有的也就死完绝户了,也没见那姓贾的如何照料他们,就刚开始赔了点钱。”
“哎哎哎,小点声!”
人群中隐隐约约有人提醒这个大娘,她反而将声音抬高,继续说道:“这人都死了,贾家其他人也都跑得没影,不过是做贼心虚,还怕他们干什么呀!”
人群哗然,想当初第一次来石县打听贾玉贵为人时,他们将贾玉贵描述的与平常富商无异,而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就连官府都怕得罪的人,百姓又如何招架得住他们的淫威。
乔兰芷的眉头微微皱起,这个案子还有许多隐情,需得把消息快些告知京城的人。
“依诸位所言,贾玉贵生前应当有许多人记恨他?”
百姓们面面相觑,片刻后才传来一声长叹,道:“你猜石县的石头这么值钱,人人富贵不受冻饿,如此好的地方为何还会有人搬出去?”
乔兰芷点头思考刹那,道:“在遇害的几户人家里,只有紫萍祖孙二人一直得到贾家照料,诸位可知是何缘故?”
“哪里是一直照料,不过是看紫萍长得越发亭亭玉立楚楚动人,那姓贾的动了歪心思罢了,紫萍父母哥嫂遇害后,家中便没了脊梁,剩下这对祖孙好拿捏不是?姓贾的想纳紫萍做小妾,这才开始装模作样献些殷勤。”
众人又窃窃私议:
“就是!”
“谁不知道他的心思。”
“老牛吃嫩草,真不要脸。”
“活该被杀!”
……
这话倒是提醒了乔兰芷,会不会紫萍不愿做贾玉贵的小妾,所以才杀了他?可其他几起案子,又与紫萍有何联系?眼下看来,这些案子共同的线索还是“茶”。
“你果然在这。”
乔兰芷寻声转身看去,见方廷瑜正朝这边走来,她这才注意到夜暮早已降临。
“方大人。”乔兰芷应道。
“见你未回衙门,便知道定然还在这里询问情况。”方廷瑜随意扫了眼众人,面向乔兰芷,“如何了?”
“的确有不少先前未曾留意到的东西,方大人那边呢?”
“自然也是,收获颇多。”方廷瑜轻叹了口气,意味深长。
一回到石县衙门,乔兰芷与方廷瑜便将打听来的消息交互。据方廷瑜所了解到的,强盗案的死者一直未寻到尸体,那时的说法是,强盗个个凶残无比,将死人捡去煮了吃,而强盗至今也未落网。至于当年是哪个衙门查办的,百姓们有的不知道,有些人说的与方廷瑜之前听到的一样——济州知府。还有百姓提到,当时那个济州知府大人,正是因为没能抓到强盗,才被革职流放的。
方廷瑜不觉感到奇怪,若真如此,朝廷应当另派人继续查此案才是,可为何一丝卷宗都没能留下?即便是悬案,也不该如此云里雾里,不知所踪。
方廷瑜兴致正浓,还要与乔兰芷继续说下去时,乔兰芷却打着哈欠回了房,要求明日再探。方廷瑜哑言,这倒不像是乔兰芷的作风。
·
翌日清晨,方廷瑜派出去的人都回了消息,蓬莱那边并未有叫紫萍的姑娘,就连个相似特征的人都没有。那么便可以肯定,紫萍的确没去过蓬莱。
二人带着消息刚到京城,便见一队锦衣卫和城门守卫聚成一团,似在说笑,又似在处理什么事务。一人见方廷瑜驾马过来,有意提着声音高喊:“指挥使回来了。”
其他人听到他的喊声后,也纷纷整理仪容恭敬作揖:“大人回来了。”
方廷瑜见他们一副遮瞒的眼神,便大概知晓是何事了,不禁疲累苦闷,只得无奈道:“又怎么回事?”
“呃,这……”
马下众人面面相觑,支吾半晌蹦不出一个字来。乔兰芷见状,心知自己眼下不该继续停留,便识趣与方廷瑜作别:“方大人先忙,在下先行一步了。”
“嗯。”方廷瑜点头,“失陪,慢走。”
乔兰芷还未到大理寺,萧九、陈六便迎了过来,萧九一见她便说:“之前你招来的那俩姑娘,走了!”
“轻瑶和云草?”乔兰芷知道她们会走,却未曾想到竟会如此突然,“为何?”
“我们还想问你呢,她们只留下封信,说是出来前没与家中商量,如今想明白了,便决定离开了。”
乔兰芷点点头:“看样子应当没什么事,不用去管了。”
只是……乔兰芷突然想到,她本来还有些关于木鸟的事想要问云草的。
大理寺如往常一样寂静,有衙役看她回来,便过来询问:“有查到什么吗?”
“嗯,有些事还需与方大人商讨,只是眼下他似乎有什么急事要处理。”
“哎呦。”这人笑道,“可别提了,昨晚夜禁后,那小郡王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在城南街上飞奔被抓了个正着。那边巡城的还偏偏归与北镇抚司不合的都察院管,锦衣卫交涉不成,眼睁睁看着对方要将人带走,只得大半夜去长公主府找人。”
“啊?”乔兰芷饶有兴趣道,“之后呢,是长公主亲自来要人了?”
对方使劲摇头,小声笑道:“长公主让人传话,说任由都察院处置,还让人在城门守着,等方大人一回来就将此事告知给他。”
乔兰芷笑笑:“怪不得。”
“长公主如此一说,都察院也不好做什么了,便将小郡王扔在街上,叫他赶紧回家去不要再在街上晃荡。他哪里还敢回长公主府啊,只得灰溜溜跟那几个锦衣卫到了北镇抚司,估计这会儿,正在挨方大人的训斥呢。”
乔兰芷想起方逸礼为人不端,数次行此不才之事,得此下场也是活该。
午后,乔兰芷已将石县探来的消息一一告知大理寺众人,赵黔恰在今日也从尸体上得来了新消息。
“凶……凶手可,可能并非……非一……一人。”赵黔说道,“s……死法,不,不同。”
张未清每次听赵黔讲话,眉头都紧紧皱成一团,他又是个急性子,好催促赵黔,可越是催促,对方越说不出话来,因此每回有需要赵黔张嘴的事情,过后张未清总能莫名生出一肚子闷气。
“既然不是一人所为,那这两个或是多个凶手之间,他们是否认识?”
“不……不知。”
“难不成真是团伙?”张未清摸着下巴思索,“乔霜既然说石县有个失踪的姑娘与那第一个身亡的贾玉贵有些过节,是否是她将当年强盗案遇害家属聚集起来,一同将当年组织倒茶的人杀了报仇呢?”
乔兰芷摇头,解释道:“方大人派出去的人回来说,搬去外地的遇害人家属那些日子都一直在家中,根本没有作案的时间。至于那个失踪的紫萍姑娘,她是在贾玉贵遇害前几日离开的石县。”
张未清点点头:“乍一听,这个叫紫萍的女子似乎也可洗清嫌疑,但若是她在时间上做了手脚呢?”
乔兰芷不明白:“少卿,什么意思?”
“你说她在走之前,一直告诉邻里自己要去蓬莱,又确实有人看到她往城门的方向走了,因此大家才一直认为她是被什么人骗去蓬莱了。可若她那时根本就没出城,而是躲在贾家肆意行凶呢?”
张未清一番话,倒是让乔兰芷领悟不少。紫萍的行为的确古怪,这么一想,从她告知邻里自己要去蓬莱,到从她家中水缸发现木刨,她似乎都很刻意地引导着众人的思绪,她这么做,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否在隐藏着什么。
“少卿——少卿!”一个衙役慌张跑过来,“北镇抚司的人,要请乔霜过去一趟。”
“又是?”
“这次的确是北镇抚司的,来的那个锦衣卫我见过,经常跟在方大人身边的。”
乔兰芷知道,他们定然是又想起那次有人冒充锦衣卫的事了,便解释道:“定然是方大人还有些事要与我商讨。”
待张未清点头后,乔兰芷才出去与蔡延去了北镇抚司。
方廷瑜正在大堂等她,屋内陈设比方廷瑜在此处的房间还要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还摆放 不规整,让人看着有些难受。除了方廷瑜在之外,他身边还有个泄愤似的正使劲扇扇子,歪靠在椅子上满面怏怏不欢的方逸礼。
“坐吧。”方廷瑜招呼人给乔兰芷上茶,“北镇抚司就是这样,军纪森严,但在平时用度上都十分简陋。”
“无妨。”
“本想一回京便与你继续说石县的事,不想却被别的事耽搁了。”方廷瑜说着还不忘扫了方逸礼一眼,“便只能劳烦你再过来一趟了。”
“方大人说的哪里话,即便方大人不让人去叫我,我也会找机会来找方大人的。”
乔兰芷这边话音刚落,扇子使劲闭合的声音便猛地响来,紧接着方逸礼便说道:“最烦你们这些假客套,有什么事见面了直接说不就完了,非要前面唠叨一堆,有这时间,都不知能说几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