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案子的最终结果终于宣判。虽说李深当年勾结倭寇之事十有八九,但他却不肯招供,眼下也只有云娘一人的证词,又念在他这些年也的确帮皇上做了不少事情,因此便只判他到边疆充军,一辈子不得回京,也不准有人看望。
而“罗刹案”中死的那几户人虽说是罪有应得,但紫萍却是无辜的,云娘已不求能活命,但念在自己告发李公公的份上,只愿能留个全尸。可惜,陶夭夭如约而来了。
按理说云娘本也活不了几日,她这虚弱的身子也没太有调理的必要,但为今后解毒做准备,赵黔便向张未清提议多留云娘一些时日,好让他好好探究一番陶夭夭所下的到底是什么毒。
第三日傍晚,乔兰芷与赵黔忙完各自的事情,同往常一样来到狱中,却见云娘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乔兰芷赶忙去摇她,却见她脸色发青,腰身柔软,显然已抽骨死去多时。牢中衙役同样感到离奇,为防陶夭夭,大理寺可是专门加派了人手的,但却无一人留意陶夭夭的踪迹。
焚心洞善用毒,说不准是陶夭夭来时用什么将衙役给迷住了,就像之前在长公主府迷住云娘和婉儿一样。
事已至此,虽说强盗案还是有诸多疑点未解除,但罗刹案算是终于了结了。
转眼下山的日子已有半年之久,乔兰芷也早已适应了在大理寺的生活。大理寺还算清闲,正如方廷瑜说的那般,除非是朝廷分派下来的大案子,其他时候基本没人来报案。
一个人的时候,乔兰芷便总会想起皇上说过的那句话:“乔志仁当初被判入狱,是因为先皇在世时的一些旧由,后来于心有愧才留信自缢在了狱中……”
因为先前一直以为爹是受到污蔑后被判了死罪,因此乔兰芷并未向任何人询问过她爹的死因,谁承想竟是这样的结果。先皇在世时所发生的事,乔兰芷就更不知道了,但这便说明爹的死和那庄“强盗案”好像又没关系了。
可假传圣旨的人是谁,他又为何要假传圣旨?
这些事就像一桩桩挥不去的梦魇,整日萦绕在乔兰芷四方,使她不得安宁。不过像是怕她太过闲暇无以自遣一般,王晴雪倒是会给她安排些事做。
“过几日我想去青州会一个朋友,我一人上路还真有些胆怯,你随我一同去吧。”
乔兰芷确实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张未清时常有公务在身无法离开太久,王晴雪自己一人出远门的确有些不安心。
“那孩子呢?”
“孩子我自有托付,咱们只管去游玩。”
二人相视一笑,便定好出发的日子,去收拾路上要带的行李了。
听王晴雪说,这位友人是在她离开济州后认识的。她那时无依无靠,只剩下一双巧手,便辗转至青州在绣坊做了绣娘。这位友人名为如烟,因为做工太差被赶了出去,王晴雪看她孤苦伶仃又没了吃饭的活计,便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于是每日下了工便教授如烟手艺,直到她重回到绣坊。不久后张未清便找到了王晴雪,她们二人至此再未见过面,只是偶尔书信来往。
前不久,如烟来信说自己现在开了自己的布匹铺子,也想养几个绣娘,但她们的手艺总是差强人意,便想请王晴雪像当初教授她一样去训一训那些绣娘。
以王晴雪的性子,这种事她向来不会拒绝。
二人在路上时,也一递一答聊着这些年各自的过往。王晴雪又提醒道,千万不要在如烟面前提及“家人”二字,当初就是因为家人逼婚她才逃出来的,之后身无分文饥寒交迫的险些丧了命,直到被绣坊的人遇到,才算救了她一命。
如烟曾说过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去了,因此对家人也没有了什么所谓的怨恨。
“听她自己的描述,好像已经放下了那段委屈的日子。”乔兰芷不禁感慨道,“但一个人若想放下仇恨其实很难,尤其是那些本该是至亲的人却把你害的最惨……她若真放下了,便不会十几年来宁愿孤身一人历经磨难,也不愿给家里人连络。”
“是啊,世间最难跨过的便是‘放下’二字了。”王晴雪叹了口气:“人这一辈子只有短短几十年光景,若是再因为仇恨而过的郁郁寡欢,这一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说着,二人便不再言语,专心的赶起路来。
行了五日,二人总算到了青州。
“看,已经到了。”王晴雪指着不远处说。
乔兰芷刚才在车上睡着了,此时还未完全清醒,便迷迷糊糊的问道:“到了?是到青州了吗?”
“对,咱们直接去如烟的铺子吧。”
不久之后,马车停在了一个店铺前,乔兰芷下了马车,只觉阳光有些刺眼,她晃了晃脑袋,试图驱走那一丝的混沌。
二人带的东西不少,一进铺子,便有位目测只有十二三岁的机灵小伙计迎了上来帮拿行李。
“是晴雪姐吧,掌柜的头一个月便说您要来,这几日也经常念叨着,谁知昨日一早便有急事出去了,约莫着你这几日便要到了,就嘱咐我们先好生招待着。”
“呀,那还真是不巧了,如烟可说何时归来?”
“最晚也就明日吧。”
乔兰芷总算有些清醒了过来,她环顾四周,又随意摸了摸货架上的布匹,便和王晴雪随小伙计去了后院。
这院子很宽敞但也太过空旷,总觉得应该种些什么花草才应景。小伙计推开一扇门,恭敬道:“这间便是二位的房间了,是我们掌柜的亲自收拾布置的,若还有需要的,二位尽管提便是了。”
王晴雪莞尔一笑:“多谢了。”
“二位一路颠簸想必也劳累了,我便不打扰了。”
小伙计走后,乔兰芷一下便躺在了床上:“终于又睡到这么软的床了。”
王晴雪倒了两杯茶水,四处打量屋子内的陈设,抿口茶感慨道:“她将住处直接设在铺子后头,想必是将先前住的地方给抵出去了。”
乔兰芷侧躺托腮,叹了口气:“她这些年定然过得不容易,因此想尽快做出些生意来,只要手里头有钱了,做什么便都有底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