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知道,李公公在皇上身边虽然权重,但他插手这桩案子,必然不是为了查案,而是为了私心。
婉儿好奇:“那你说说,李公公还做了什么?”
“他……他……刚被骗去贩茶时,我曾见过一个下巴长有青痣的人,因为青痣不常见,再加上这人说话尖声细嗓,我印象极深……那日在都察院我见到那位公公,虽说样貌已记不太清,但那块痣却让我一下便觉得,他们是同一人。”
在场之人无不惊愕,除了乔兰芷,其余三人都是见过李公公的,他们没有质疑云娘的说辞,那便说明真正的李公公与云娘口中描述之人十有八九。若当年与倭寇勾结之人真是李公公,那这案子的情形便又重了几分。
方逸礼边想边说:“既如此,那便是李公公怕当年的‘强盗案’查到自己头上,便要求亲自来审理,这样也方便对证人下死手。”
“嗯!”婉儿使劲点头,“确实有可能。”
“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乔兰芷开口问。
方廷瑜眉头紧锁:“此事颇为复杂,且牵涉到皇上的身边人,我们需得谨慎行事。”
“你的意思是,我们先不要轻举妄动?”
婉儿道:“现在我们仅有云娘的证词,并不能肯定李公公就是当年的那人,而且李公公在父皇身边地位颇高,如果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最好不要惊动他。”
乔兰芷沉思片刻,觉得婉儿说的在理,于是问云娘:“你可有其他的证据?”
云娘抬起头,看了乔兰芷一眼,又低下头去:“我……我没有了……”
方廷瑜见云娘这副模样,也不忍再逼问,便派人守着房间让云娘先休息,随后转头对乔兰芷说:“乔姑娘,借一步说话。”
乔兰芷与方廷来到庭园一处假山后,两人对视一眼,乔兰芷先开了口:“云娘此言,想必不是空穴来风,若我们追查下去,或许会牵扯出一些大人物。”
方廷瑜点点头:“只是云娘口中的李公公,身份非同小可,若真是他所为,只怕这一查,会惊动皇上。”
乔兰芷心中明白方廷瑜的意思,牵扯进来的人越多,事情反而会更麻烦:“可我们也不能放任坏人逍遥法外。”
方廷瑜看着她:“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需得三思而后行。”
乔兰芷默然不语,方廷瑜所言句句在理,此事竟只能僵持住了吗?
方廷瑜又道:“你难道不觉得,云娘很奇怪吗?”
乔兰芷与方廷瑜所想的一样,云娘的话中,的确有很多漏洞,她轻轻点头:“云娘不识字,也就没法写信,袁老板又不喜欢让她出门,那她是如何与紫萍联系的?”
“因此她撒谎了,那个毒,必然不是紫萍给她的!”
“那会是……”乔兰芷越想越头痛,“难道又是焚心洞?”
深更半夜,外面还真有些冷,乔兰芷不禁说道:“咱们何必躲着小郡王与婉儿公主说,这里还真是凉啊。”
方廷瑜叹了口气:“那二人渣渣呜呜,让他们知道的少一些,也免得节外生枝。”
乔兰芷打趣道:“我倒觉得小郡王和公主的某些见解,还蛮有道理的。”
“好了。”方廷瑜看着她,掏出一个小瓶子,“时候不早了,今日也多亏了你,早些去休息吧,还是之前那个房间,都命人收拾好了。还有这个,睡前涂在脸上,免得伤口留疤,记着明日一早再涂一次。”
乔兰芷愣了一会才将小瓶子接过去:“方大人有心了,其实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分内之事。”
“嗯。”方廷瑜没再说什么,继而便径直离开了。
乔兰芷伸了个懒腰,也正要回去时,便听假山上头传来方逸礼的声音:“哟,什么好东西啊,还要躲着本王给。”
乔兰芷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抓包一般,心里头莫名心虚:“……小郡王,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
方逸礼从上面跳下来:“你不也没睡?”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乔兰芷:“原来是脸受伤了,皮糙肉厚这点擦伤根本不会留疤,哪像本王细皮嫩肉的。”
乔兰芷虽然知道方逸礼是在嘲弄自己,但他的话却让她想起一个人来。乔兰芷心中忽然有些悲恸,轻声说:“记得受伤后不要碰水,这样……伤口便能愈合的快些。”
方逸礼兴许是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关心自己,怔愣片刻,小声嗤笑:“这种事本王还能不知道?”
翌日,几人躲在长公主府内谁都没敢出去,话说,有侍卫守着,他们也不会轻易出门的。现在想来,朱昀和张未清之所以不让方廷瑜和乔兰芷出门继续调查此案的原因,可能正是怕他们招惹到皇上身边的红人——李公公!
一日后便是“云娘”被游街斩首的日子,现如今“云娘”已死,都察院和西厂定然会找个死囚犯出来顶替,若那时真正的“云娘”突然到场指认李公公,定然会使刑场喧哗,也势必会惊动皇上。可若李公公死不承认自己参与过“强盗案”,他们也确实没别的证据了。找死囚来顶替云娘的事,李公公也有的是手段全部甩锅给都察院,如此,他却可全身而退了。
况且……事情已经发展到这般地步,云娘话里话外却还有隐瞒,因此又怎知她的话是真是假。
情况一下陷入僵局,愁闷之时,乔兰芷又想起前一日林中突然窜出的箭,和那棵被事先锯好的树。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张未清,但他一个文官,怎会有如此标准的剑术,又怎会悄无声息藏在乔兰芷头顶的树上,被发现时又能即刻逃离。况且那树若砸在乔兰芷身上,非死即伤,张未清绝不会这样做。
那会是什么人?
方廷瑜也才想起来告知众人,他前几日遇上的一件事。那日有人扔给他一张纸条,说行刑前两日,证人会被在城外处理掉,因此他才会带乔兰芷去城外而不是都察院。
此人与射箭、锯树者是否为同一人,眼下还不知晓,但在这个案子上,看此人的种种做法,应与他们并非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