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你跑慢点。”密林深处传来一阵叫声,还有一阵暴跳如雷的怒火声。
“都说了不要叫我七七了,叫我岁岁。七七难听死了,城东张员外家第十八房小妾养的狗就叫七七。你这整天七七,七七的叫,不知道的还以为别人家狗丢了。”她居高临下瞪着底下正卖力挖笋子的瞿子尧,她背上还有个背篓,入眼望去满满登登的山货。
“那叫七七的人也很多,总不能都是狗吧。”瞿子尧逗弄着秦卿冉,秦卿冉气得抓狂。
“瞿—子—尧,你找死是不是。”
秦卿冉站在坡上叉着腰一副泼妇模样,拉长声音叫着瞿子尧。瞿子尧却故意扮着鬼脸回应她,他们的吵闹声响彻在密林中。
秦卿冉跟瞿子尧已经相依为伴两年了,期间秦卿冉问瞿子尧为什么不回家。瞿子尧说自己要当大将军,要去建功立业,待他光宗耀祖风风光光带秦卿冉回家,这样别人就不敢说他二世祖,自己也可以好好照顾自己的妹妹。说秦卿冉出去也可以拍着胸脯说自己是大将军的妹妹,而不是一个小乞丐。
又是某一天的下雪日,瞿子尧一大早便进山去打猎物了。他说自己要准备些盘缠去报名当兵。秦卿冉从白天等到晚上都没见到瞿子尧回来,难不成瞿子尧偷偷摸摸跑了?秦卿冉站在破庙的门口不断来回徘徊着,时不时往远处眺望,可始终不见瞿子尧的身影。破庙里的柴火已经点燃了,本来秦卿冉可以坐在破庙里烤火取暖。她咬着下唇心里惴惴不安着,左手握成拳头使劲捶打在右手的手掌心上,来缓解自己的焦急。
夜深了,破庙外的风雪越来越大。恼火的秦卿冉始终等不到瞿子尧回来,她再也等不住起身准备去外头寻找瞿子尧的身影。刚一打开门,瞿子尧的身影落在她眼睛里,她扑上去便抱住了瞿子尧。
“怎么了岁岁?”瞿子尧有些不解,为什么今日的岁岁好奇怪,会这样紧紧抱着自己不撒手。
“瞿子尧,你皮又痒了是吧。”秦卿冉气鼓鼓掐了掐他腰间的软肉。
“祖宗,我的祖宗哎。你可撒手吧,你哥哥我快疼死了。”瞿子尧痛得举起双手求饶着。秦卿冉这才撒手,气鼓鼓的从他怀里钻出来跑进破庙里。
瞿子尧将庙门关上,破庙外的风雪与他们无关了。
“岁岁,我可爱的岁岁。”瞿子尧钻到秦卿冉身边讨好叫着。“岁岁,我最漂亮的妹妹。别生哥哥的气了,哥哥这不是卖东西卖晚些了吗?”
“那你也不打一声招呼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害我担心那么久。”秦卿冉听见他的话,还是有些生气,抱着自己的双臂不搭理瞿子尧。
“你哥我这么个大活人能跑哪里去,我可是立志要当大将军的人,我的好岁岁,就原谅哥哥好不好。”
瞿子尧突然拉起秦卿冉的手,朝着秦卿冉的双手不断哈气着,他看到妹妹的手红了,就知道她肯定是在外面等了自己很久。秦卿冉低头看着瞿子尧这副样子,忍不住落泪。
“你不是叫我七七,怎么今天叫我岁岁,那么古怪。”
“你不是一直不喜欢七七这个名字啊。”瞿子尧俏皮说着。“那我改了叫你岁岁,你又不开心了。你怎么那么难伺候。”
“你滚蛋。”秦卿冉气不过直接给他一拳。
“好了好了我的好妹妹,之前都是哥哥的错。”
“之前让你改口你都不愿意。”秦卿冉抽回自己的双手,盯着瞿子尧,盯得他头皮发麻。“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又干什么坏事了。”
“天地良心啊,我要是干坏事,我就当不了大将军。我当不了大将军,我岁岁妹妹就成为不了大将军的妹妹。”瞿子尧突然开始绕口令,秦卿冉又赏了他胸口一巴掌。
“少贫嘴,一点也不正经。”
“当当当。”瞿子尧突然拿出一个红纸包的东西递给秦卿冉。“打开看看。”
秦卿冉狐疑看着瞿子尧,这红纸里包得是什么,该不会是什么整她的玩意吧。瞿子尧看着秦卿冉的迟疑就知道她这是不相信自己。
“这个是簪子啊。别人家的小姑娘有,我的岁岁妹妹也要有。”
秦卿冉看着他认真的双眼,还是带着疑心打开红纸,主要是被瞿子尧骗了太多次了。红纸打开后是一根做工简单的木簪子,瞿子尧脸上有两朵红云悄悄爬上。
“这个为什么是木簪子,你是不是买不起银簪子故意敷衍我?”秦卿冉故意这样说,她知道瞿子尧为了这个木簪子付出了很多心血。
“是那,你哥哥我没钱买的起贵得银簪子,只能买个木簪子凑合凑合,等哥哥当了大将军,哥哥给你买一车金簪子,一根戴着玩,一根丢着玩,还有一根折着玩。”
瞿子尧向秦卿冉诚恳许诺着,秦卿冉耳朵早就听得起茧子了,她都听腻了。说了两年要当大将军,画了不知多少个饼。
“知道了知道了,等你当上大将军,我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秦卿冉满口应付。
“你知道就好,所以还不快给你哥哥我捶腿捏肩。”
“瞿子尧,你飘了啊。是我扛不动刀了,还是你飞得太快。”
兄妹两个互相在这破庙内嬉戏打闹着,破庙外的雪越下越大,风越刮越大。秦卿冉知道这木簪子是瞿子尧一点一点亲手用小刀刻出来的,几个月的深夜里她都有偷偷看见过,他刻废了一根又一根的木头,这才刻出来一个自己比较满意的木簪子,瞿子尧双手因为刻木簪子而起水泡时,都是秦卿冉夜里悄悄给上的药。
秦卿冉其实不知道瞿子尧早就知道她是知道自己在偷刻木簪子,并且给自己上药,这个傻丫头还当自己不知道,自己又不是傻,能闻到手上淡淡的药味。瞿子尧一共刻了两根木簪子,两根木簪子是一对。一根送给自己的妹妹岁岁,一根则留在自己身边。他早晚要离开岁岁去当兵,这木簪子就当做是给自己的留念,他不能带着岁岁长途跋涉,不能让岁岁跟着自己去冒险,不能把岁岁留在身边。兄妹俩个互相不拆穿对方的想法,互相维护着对方。
第二日待秦卿冉醒过来时,柴火还在燃烧着,可身边的瞿子尧不见了身影。留下一封书信,书信上写着岁岁亲启。
“岁岁,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哥哥已经离开去当兵了。岁岁,哥哥不敢当面跟岁岁告别,只能留下一封书信跟岁岁告别,还请岁岁原谅哥哥鲁莽的行为,待他日哥哥功能名就之时必向岁岁负荆请罪。岁岁不要来找哥哥,岁岁就等着哥哥当上大将军后衣锦还乡。岁岁千万不要生哥哥的气,不然哥哥会心疼。岁岁安康才是哥哥最希望看到的。岁岁要乖乖留在这里等哥哥回来哪里都不要去。”
秦卿冉想到不告而别留下一封书信的瞿子尧,她心里溢上来是满满的难过,眼泪没忍住流了下来,这是比吃黄连还要苦。她也知道分别两字是很难说出口,特别是两人相依为命两年。秦卿冉能够原谅瞿子尧的不告而别。秦卿冉抬头看着佛像,想起瞿子尧曾经在佛像底下意气风发向着佛像发誓,待他日荣归故里时一定会为这佛像重铸金身,修葺这破庙,要让这破庙继续有香火。秦卿冉泪流满面着,她的哥哥还是去兑现他的承诺了,他去遥远的地方奔赴战场。秦卿冉跪在地上不断磕着头心里求着佛像一定要保佑她的哥哥平安,顺顺利利成为他口中的大将军。
秦卿冉收好书信跑了出去,打开门时却发现大雪早已经覆盖掉瞿子尧留下来的鞋印,将瞿子尧的踪迹随着这场大雪消散了。
“哥,岁岁一定会等你回来的。”秦卿冉站在门口大声叫喊着,可眼泪出卖了她此刻的痛。秦卿冉无力靠在门上随后又瘫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握着瞿子尧昨夜送她的木簪子。“所以哥哥昨夜才会送自己木簪子,就是代表着别离。”她情愿自己时光能重来,也绝对不会收下这个木簪子。
多年后瞿子尧真的成为大将军回来,他身着黑色蟒袍,头戴银色发冠,银色发冠上还嵌有一颗名贵宝石。腰间束着一条玉带,手中提着一把好剑,胯下是汗血宝马,他冷冽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策马奔腾看起来威风凛凛。他回来第一时间便奔赴这破庙,他与岁岁有过约定,等他当了大将军一定会回来带走她,让她过上好日子。他现在就想站在岁岁面前大声且骄傲的告诉她自己做到了,自己做到了对她的承诺。
他怀揣着即将见到岁岁的喜悦推开那破庙摇摇欲坠的门,想象着岁岁见到自己时脸上惊讶跟开心。入眼景象还是跟多年前一样,只是少了那堆燃烧着的柴火,以及蹲在那边烤地瓜脏兮兮的小姑娘,他歇斯底里叫喊着岁岁的名字,可回应他的只有冷冷清清破庙里的风声。他四处翻找着寻找着,可见到的却是这破庙已经很久没人生活过的迹象了。他的岁岁不见了,他弄丢了他的妹妹,再也找不到他的岁岁妹妹了,他跟他的岁岁妹妹失散在岁岁妹妹的九岁里。破庙被他修葺焕然一新,也开始有了新的香火供奉,破庙里的佛像也被他重铸金身,他什么都做到了,可岁岁妹妹却不见了,他怎么样都找不到岁岁妹妹了,他痛苦的站在破庙前捂脸大哭,破庙并没有因为时光的推移而坍塌,可岁岁妹妹却消失不见了。无人知道他在哭什么,在难过什么,还以为他是因为当上大将军光宗耀祖喜极而泣。
旁人在笑,他在哭。茫茫人海寻找一个人似大海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