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丁简生。
男,今年25岁。
孤儿,父母不详。
我是被孃孃捡来,抚养长大的。
她姓丁,怀城人,十年前去世了。
从小,我就有一段恐怖记忆。
这不是梦,像逝去的往事。
可我并没经历过这些。
孃孃在世也没说。
但我莫名其妙就记得。
孃孃在世时,我曾想提这个事。
她反应很强烈,立刻阻止了我。
这让我感觉到不祥,从此没敢再提。
可最近,总是有意无意想起这些……
那是条古老的江河,陡峭的悬崖。
高高的松柏下,有个古旧祠堂。
之前,一直不明白是哪儿。
初中时,看到一则新闻。
才知道是是“高庙遗址”。
那组画面令我瞠目结舌……
这地方我竟熟悉无比!
可是我从没去过!
这就是安江。
这事清清楚楚。
闭眼就再度浮现!
黝暗的夜空,圆月低悬。
天际,透露着邪诡的晕红。
村落火光烛天,烟雾袅绕。
时间七月十四,该送先祖过中元了。
河畔香火闪烁,是祭祖烧纸的残烬。
七月鬼门开,宜居家、生人勿出。
因此,沅江两岸显得异常宁静。
但廖家父子,却朝河边走去。
父亲廖镇是老司,懂把式。
在农村,老司负责治丧。
这职业压邪,不怕邪魅。
他带着儿子廖开准备下河捕鱼。
他清楚别人都闲着,鱼肯定多。
来到岸边,父子解开船缆驾船驶向江心。
江面氤氲着袅袅水雾,江水流淌苍凉而神秘。
竹篙撑点着江底卵石,叩声回荡在江面。
父亲撑船,儿子放钓,渔船驶向下游。
果然不出所料,河里鱼很多。
刚放下鱼钩,就有了回应。
很快,他们就捕到一大桶。
小船顺水下漂,鱼越来越多。
鱼桶很快满了,父子兴奋不已。
渔船顺流下漂,很快到了麻元塘。
这里是已经荒废的月光老码头。
再往下,就是黄家河、岩里。
父子发现,鱼竟然多到古怪!
江面水花翻跃,分明是鱼群浮动。
仔细一看,成群的鱼顺流撒欢!
鳞白在水下闪烁,蔚为壮观。
父亲虽然捕一辈子鱼,也有点蒙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捞着都是钱!
他干脆放下桨,直接用兜网捕开了。
老廖越捞越起劲,儿子却有些担心。
看着满江的鱼小声说:“爹……鱼那么多,不奇怪吗?”
父亲一愣,网一沉、突然捞上七八斤重一条团鱼!
野生团鱼百多元一斤,捞起的这条价值可不菲。
但廖镇脸色难看……团鱼是鳖,这东西邪性。
下河捞出团鱼赶紧回家,反正挺晦气。
老廖犹豫一下,将鱼放回了河里。
但眼皮蓦一跳,竟然有点心慌……
他皱了皱眉道:“耶嘿!有邪祟?”
话音未落,江面“哗——”的一声!
随之,江水沸腾一般翻腾鼓荡!
同时,几条大鲶鱼跃出水面!
它们顺水翻出潜下,此起彼伏。
老廖神色庄重,赶紧起掌掐诀。
可是,江水鼓荡得更加汹涌了!
船身颠簸起来,发出轻微响动。
很显然,是鱼在水下挤撞船身。
他一惊,眼前一幕让他呆住了!
鱼己经多到让人发指,更有不少食荤大鱼!
它们密密麻麻,从内冲出向外下沉周而复始。
父亲凝望水面,伸出手掌飞快掐算起来。
一边喃喃说道:“邪门了、不对劲……”
随之神色剧变,失声道:“糟糕!这鱼中邪了!”
正在这时,船尾的儿子大叫:“爹!快看,好多团鱼!”
父亲一看,江中浮出无数鳖背,团鱼鲶鱼成团翻上沉下。
廖镇脸沉似铁,惊道:“才鱼吃肉、鲶鱼和团鱼食腐……”
说着退了一步,失声叫道:“糟糕……‘鱼朝尸’!”
突然,江面传来一个声音,阴森森的回荡!
放眼望去,江上没船,哪来的人说话?
“嘻嘻……”
是个女人在说:“鱼……是来吃我的。”
廖镇面色如土:“你、是尸语术!”
声音瞬间即逝,江面悠然寂静。
良久,只听一声幽幽的叹息。
女人凄然说:“明白尸语术……想必听过‘阴山教’。我是死了,可孩子活着!就算尸骨无存,也得让他重见天日!廖镇,你我生死一面……劳你了。”
“你、你是三岩湾水下立尸!操……尸养婴!”
廖镇大惊失色,突然想起上个月的事。
上游三岩湾,有个孕妇溺死江中。
在附近,他不仅是颇有名气的老司。
而且水性好,家属出大价想让他捞尸。
廖镇下水后,发现孕妇双手护腹立在水底。
就像祝尤术中,尸匠所赶女尸的姿式。
河下暗流湍急,尸首竟屹立不动!
廖镇一见,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情况不是卡住,就是邪术。
总之,任何可能都大为不祥。
立水还身怀六甲,可谓大凶。
所谓人为财死,廖镇艺高胆大。
他略一犹豫,凑近想继续捞尸……
水下光线虽暗,仍能隐约看清。
只见女尸双手,仿佛结的是法印。
他一凛,细看果然掐着“定”字诀!
原来,女尸脚没卡,被巫术定住了!
而且,是死前她自己定住的自己!
看来,事情比他想得更邪门……
生死攸关之际,女尸为何不顾一切?
以她的本事,怎么不逃生反而就死?
她是用命在保护……腹中的胎儿吗?
她都溺死了,胎儿还能活下去吗?
女尸圆睁双目,阴惨惨的眼白直勾勾盯着他,
更玄的是,看到他嘴角一裂,竟浮起微笑!
刹那间,她五官溢出血来,迅速融入江水。
溺死者,只有见到亲人,才五官溢血!
她就像站在水底,在等自己一样!
这太邪门了,廖镇大惊失色!
慌乱中呛了口水,浮出水便走。
丧家来询问,被他劈头骂开了。
对方虽然莫名其妙,却也不了了之。
显然,眼前的鱼群,是女尸召来的!
廖镇大骇,厉声喝道:“廖开!快下水!”
廖开吓得瞠目结舌,惊恐的从船尾站起。
只见父亲语无伦次:“下水!快!往羊坡跑!”
廖开魂飞天外:“爹!怎、怎么回事?”
“别问!赶紧游上岸、快啊!”
“爹!怎么了、我……怕!”
“想活就下水……快!”
“可是,爹……”
“听到没有,快滚!”
儿子只能往水下一跃,扎入江中。
飘渺的女声,突然阴笑起来。
笑声凄凉,回荡在江面上!
“廖镇……帮我、帮我啊……”
船上的父亲冲儿子大喝!
“廖开快游!别回头!”
廖开大哭起来,嚎叫着朝对岸游去!
鱼一波波冲来,不停撞在他身上。
水里挤满鱼群,情形极其诡秘!
廖开顾不上了,奋力朝岸边游去!
父亲望着儿子,近乎哀求的咆哮:“你冲我来……放过我崽!”
笑声戛然而止,凄凄切切:“我留你后……你保我儿。”
廖镇这才冷静,深吸一气:“好!一言为定!”
“叫他上岸后,十年别回……廖家。”
廖镇大吼道:“记住廖开、快游啊!”
儿子魂飞天外,拚命朝岸游去。
后面,鱼群猛烈撞击着渔船。
密集的鱼背冲击,小船猛烈晃荡!
鱼越聚越多,中间团鱼聚成突出的圆弧!
外层是层层叠叠肥壮的鲶鱼和大才鱼。
船被密集的鱼群挟裹,朝正中滑去!
目视儿子游远后,廖镇长叹着停下。
前方,鱼群一团一团上翻下沉。
在鱼群挟带的水波鼓荡下,冲起一具女尸。
浮尸挺着硕大的肚皮,被鱼群密密麻麻的簇拥。
因为长时浸泡,尸首浮肿煞白,肚皮却润红如玉,盈满诡秘的生气。
看着鱼群和孕尸,廖镇瞳孔一阵收缩。
他明白,这些鱼,会将女尸吞噬。
它们是为了吃肉、受蛊惑来的。
最终,会将婴儿剥离出尸腹。
只有这样,尸婴才得见天日。
这就是恐怖的“尸养婴”!
所养的婴儿,又称“煞阴身”。
因为在水下出生,是生无天日。
撞见者叫“踩空煞”,亡族绝户。
廖镇明白,巫尸育婴时有强大的魔力。
不过,最终会在尸婴离体时而消散。
一旦如此,鱼群会将婴儿也吞噬。
想保儿子,必须帮巫尸保婴儿。
鱼吃完女尸,尸婴必须活着上岸。
否则只能绝户,廖家一脉消亡!
这种情况,廖家整村都会受牵连!
他注定一死,却要保儿子逃出生天。
这是跟孕尸协议,互留彼此血脉。
江水湍急,鱼群托尸朝岸靠去。
抬起头,前方有一截断崖。
这正是岩里上方的高庙祠堂。
就在那时,江面传来一声叹息。
刹那间,团鱼开始撕咬孕尸!
鱼群也争先恐后,涌上来争食!
廖镇用力撑船,顶着女尸往岸撑去!
鱼群簇拥女尸,朝杨家祠崖壁靠去!
可是,大量鱼群的撕咬,尸肉迅速消失。
很快露出森白骨胳,胎盘渐渐浮现。
离岸壁两丈时,尸首已只剩骨架!
廖镇抓住机会,撑着竹篙望前一跃!
他荡近女尸再抓住胎盘,向岸一撑!
可岸太远了,人瞬间扑入江水……
他一落水,立刻便被鱼群挟裹!
此时此刻,失控的鱼群凶残无比。
疯狂涌来撕咬他的衣服、皮肉!
廖镇一声大喝,拚命朝岸游去!
血融入江水,肌体撕裂露出白骨!
他高举起胎盘,划向远处的江岸!
鱼群蜂拥而上,中邪般撕咬着他!
肌肉迅速消散,露出更多白骨。
廖镇狂叫起来!
他明白,自己上不了岸了。
眼看临崖将近,将胎盘一抛!
胎盘高高扬起,远远落在岸上!
他停止挣扎,仰面凝望天空……
簇拥的鱼冲得他在水中起伏。
眨眼间,将他化为白骨!
骨架在鱼群中翻转着。
消失在湍急的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