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我几乎没怎么吃,一方面是我真的是不太喜欢吃这个豆腐,另一方面,是这个鼓乐队的人讲的这个故事太有意思了,听的我沉迷其中,流连忘返。
吃完饭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院子里的几堆篝火已经燃烧的差不多了,剩下不多的炭火在呼啦呼啦的跳动着。
寒风刺骨,院子里的白灯笼在寒风中来回飘动,灯光忽明忽暗,给本就悲伤的氛围蒙上了另一层凄凉的气氛。
灵堂前,李二跪在母亲棺材的前面,披麻戴孝,就那么静静的跪着。
我找到师父,和师父说了下我吃饱了,把钥匙给我,我就回家睡觉了。
刚走出李二叔叔家的大门,身后就传来了唢呐试音的声音。“pu~pu~”这声音婉转呜咽,两声试音定基调,整场不离悲凉声。
我拿着手电筒一步一步的往家里走着,身后的唢呐声越来越小……
这里说一下,这个手电筒可不是现在的LED充电式手电筒,那时候的手电筒,是个铁皮的,也好像是不锈钢的。手电筒前面的罩子是玻璃片的,这个罩子能拧开,里面是一个特别小的钨丝灯珠,能拧下来进行更换,这个灯珠大概有小拇指那么粗,一节手指那么长,后面也是可以拧开的,装上两节大电池,推动手柄上的开关,发出黄色又温暖的灯光。
时至今日,我依然感觉只有这种钨丝灯发出的光,是唯一属于家里的光,是唯一能给我安全感的光。
走在回家的路上,昏黄的电筒灯光照在土路上,身后的唢呐声抑扬顿挫,如泣如诉……
刚到家门口,就听到了李二家那边开始了哭七关。
哭七关,传说人在死后要过了七关,才能到达阴间,死者的儿女要帮亡魂用哭声来指引其前行,这样可以减轻痛苦并缩短亡魂到达目的地的时间。
伴着唢呐的调子,一呀吗一炷香啊,香烟升九天,门前挂岁纸(纸钱的一种),屋门挂白幡,娘亲归天去,儿女们跪在地上边儿,跪在地上给娘亲唱段哭七关……
手捧啊一柱香,香烟升九天,大门挂岁纸,二门挂白幡,娘亲归天去呀啊~,儿子跪在地上边儿啊,给娘亲免灾难啊,跪在灵前哭七关……
哭呀吗哭七关哪啊,哭到了一七关,头一关关是望乡关啊~娘亲回头望家园呐~ 娘亲躺在棺椁里,儿子我跪在地上边儿,为了娘亲免除灾难,我给娘亲哭七关……
哭哇吗哭七关哪啊,哭到了二七关,二七关是鬼门关,两鬼又把路来拦,两鬼来拦路啊, 跟娘亲要买路的钱,儿女们多烧几包纸,娘亲才过了二七关……
哭呀吗哭七关哪啊,哭到了三七关,第三关是金鸡关,金鸡儿把路来,娘亲拿出了五谷粮,撒在了大路的旁边,金鸡它吃了个食儿,娘亲才过了金鸡关……
哭呀吗哭七关哪啊,哭到了四七关,第四关是饿狗关,饿狗它把路来拦,娘亲快拿起打狗棍,把那恶狗来赶,赶走那恶狗,娘亲过了四七关……
哭呀吗哭七关哪啊,哭到了五七关,五七关是阎王关,也是娘亲最难过的关,五七三十五啊,你老人家正受苦,儿女们扎上五盆花,娘亲过了第五关……
哭呀吗哭七关哪啊,哭到了六七关,六七关是衙差关,衙役大棍戳在路边,儿女给你扯块布,搭在了娘亲你的肩,不娘亲啊,娘亲您舍钱别舍布,做件衣服您老让他穿……
哭呀吗哭七关哪啊哭到了七七关,七七关是黄泉关,黄泉路上路漫漫,金童前引路,玉女伴身边,娘亲您骑马坐着轿,一路平安到西天,娘亲您骑马坐着轿,一路平安到西天……
我站在门口,居然听完了这首哭七关,心里感觉空空的,手里的手电筒也快没电了,本就昏黄的灯光越来越暗。
我摇了摇头,伸手推开了屋门。
外面天气是真的冷,冻的我腿都有点发麻了。
我进屋立刻就把灶坑里火填的旺旺的,然后进屋子里把被子铺下。
烧着火,看着火焰在跳动,听着若有若无的唢呐声,心里像是堵着,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随着火焰的跳动,屋子里的气温渐渐回升,身上的乏力感也随之而来。
身上感觉越来越没力气,感觉越来越软,站起来像是踩棉花似的,困的不行了,我赶紧关上了灶炕门,回里屋睡觉了。
迷迷糊糊的,我仿佛听到有声音在呼唤着我…...
“小友——小友,小…...”这声音苍老又悠长,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从炕上坐起身,打着哈欠,揉揉眼睛,晃晃悠悠的走下了炕,又晃晃悠悠的晃到桌子旁。
“刺啦,呼——”
我掏出洋火狠狠地的划着了,点燃了桌子上的蜡烛。
微小的火苗开始颤动,发出一道微弱的黄色光芒。光线逐渐扩散,它轻盈地跳动,投射出柔和而温暖的光晕。
摇曳着的烛光,投下跳动着的忽明忽暗的光影,隐约间,我仿佛看到桌子边赫然坐着一位老者!
我心中一惊,这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刚刚的小友是他喊的吗?
“小友,没错,是老夫叫的你。”那老者捋了捋胡子,笑着对我说道。
我惊了,呼吸变得急促而又起伏,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窒息一般,面对突如其来的老头儿,我感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我深夜到访,就没啥茶水吗?”那老者开口了。
“您稍等。”
我把裤子上水壶的开水里捏了一小把茶叶,然后将桌子上的被子正过来,说:“老先生,您先等等,快好了。”
老者也不急,淡淡的问我说:“小子,那老头和你什么关系?”
“是我师父。”我答。
印证了自己的内心所想之后,那老者颇有玩味的看着我,“不愧是那个老不死的徒弟,在我这气势面前从容不迫,泰然处之。”
“你师父重新出山了吧,不然你怎么能出现在这?”老者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