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师傅便早早把我叫了起来。
我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面穿衣服,转头问向师父:“师父,为什么今天我们起的这么早?王叔的店得早上八九点才能开吧?”
“傻小子,你忘了?今天是咱们镇上的集。”师父笑着说道。
“我准备把你先放在你王叔的店里多待几天,等到年根儿底下再把你接回来。咱们俩早点穿好衣服,去镇子上逛一逛。顺便我也给你预备些吃的零嘴儿。”
洗了把脸,我和师父就出发了。
到了镇子上,街道零零星星的还没有几个行人,有出来早的商家已经开始支起了摊子。师父领着我,找了家支摊已经好了的早餐摊子,和老板说:“老板,来半斤油条,再来两碗豆腐脑!”说罢,就领着我找了个位置坐下。
坐在靠着炉子的桌子旁,我和师父把手伸到炉子上,温暖的火焰在炉子中跳动,感觉手心暖暖的。
“腊八,你也看了这么多天的相书,你和师父说说,有啥想不明白的?”师父一边搓着手一边冲着我问道。
我脑子飞速过着那些书本里的内容,却发现好像并没有啥是让我不太明白的,因为我现在看的书都还很浅显。于是我张口说:“师父,这都是书本上的东西,还没看过实物,我还说不清我啥不明白呢。”
“对!腊八,你小子说得对,所以我带你出来去你王叔的铺子,一来是陪陪你王叔,二来是把知识往实践里用一用,看看是不是你理解的那样。”师父搓着手大笑着说。
“腊八,现在师父教你的,是相人。咱们这东西自古以来,上相天,下相地,中间相的才是人。只有学会了相人,师父才能继续教你其他的。”
“油条来喽~”老板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将我和师父的两碗豆腐脑和油条放在桌上,然后和师父聊了一会天。
这里我解释一下,所谓相天,指的就是夜观天象,天文星象,看天下大事。
相地,指的就是山川走势,大河蜿蜒,断此地风水。
相人,这就好理解了,就是看人的祸福吉凶,富贵贫贱。
之前师父找的大先生说一看我的脸,就知道我是丢了魂,就是这个道理。
师父和老板聊着天,我拿起勺子,撇起了一勺豆腐脑,慢慢的吸进嘴里。
好烫!这是我的第一反应。但是嘴里充斥着浓浓的豆腐香味,就着辣椒油和咸菜汁,我的脑子告诉我,好香!
不一会儿,我就把我的油条豆腐脑扫荡一空。
“吃饱了吗?”师父一边吹着碗里的热气,一边抬头问我。
“嗯。”
不大一会儿,师父也吃好了,师父掏了掏兜,将钱放在了碗底下,回头冲老板喊道:“老板,买单。”
结完了帐,师父便带我走向大街里面的集市,我和师父东逛逛,西逛逛,买了点糖,买了点瓜子,又给我专门买了点果干,还有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零零总总我们师徒俩拎了将近两大包。
买好了东西,师父便领着我向王叔家的铺子走去,快到了王叔家的铺子门口,正好有个酒馆,师父让我在外面等等他,他要去打几斤酒。
我蹲在街边的石头上,百无聊赖的观察的过往的行人,每个人似乎都行色匆匆,每个人仿佛都有着急要做的事。
“走,腊八。”
我回过头,师父拎着一壶酒出来了,我们便拎着酒和东西,直奔王叔的扎纸铺子。
到了王叔的铺子,王叔已经做好了午饭,简简单单几个小菜,像是知道我和师父会在这个时候准时到来似的。
师父提了提手里的酒,说:“来,咱们俩今儿喝点。”
我坐在桌子旁,听着师父和王叔聊着过往,叮叮当当~,我看师父的脸渐渐的染上了红色,王叔说话也开始卷起了舌头……
看着王叔和师父喝的尽兴,我就偷偷跑到了铺子大厅,自己一个人玩起了王叔的纸扎的动物。
突然,王叔推开屋门,来到了大厅,拉着我的手说;“腊八,你想听听我的过往不?”
“我是个扎纸匠,可没人知道我这个扎纸是怎么学会的。”王叔喃喃自语的说着。
“扎纸匠,是个不可或缺的职业。一般来说,扎纸匠的技术都是师傅教出来的,但是为什么是人人谈之色变的职业呢?就是因为这个职业本就和死人扯上关系。”
“我呢,没有师傅,和你一样,我也是个孤儿。”王大爷顿了顿继续说。
“我的技术,是无师自通的。我这个铺子,也是做梦做来的,像是凭空出现了似的,就成了我的。于是这个铺子就成了我的揽扎纸活儿的铺子。”王叔似笑非笑的说着。
我很小时候就听师父常说,“除了孙猴子,哪个不是胎生的肉长的,哪个不是从娘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要心存善念,有敬畏之心。”
人们正因为有这个敬畏之心,或者说有点自己的私心,总归用得上这个纸扎的用品,所以王大爷的扎纸铺子的生意始终都稀稀零零的做着。每逢节日,能卖的更多一些。
“腊八,你知道这些东西都用在了哪里吗?”王叔抬起头,盯着我的眼睛问我。
我琢磨了一下,“家里老人,头七,三七,五七,六十天,一百天,还有就是送些没脸没皮的祖宗,祈求祖先庇佑等等等等。”
“对,腊八。”王叔肯定了我的回答。
“这都无一例外,都需要各种各样的纸扎的东西'打点打点'。
简单点的:金、银元宝、大花圈、聚宝盆……
难一点的:马拉的车,青的、黑的、白的、花的牛,也有好多颜色的马,金童玉女,豆蔻姑娘,须眉男子......
更难一些的:大莲花、灵屋(灵棚)、大阴宅子......”王叔捋着自己会做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如数家珍的说给我听。
“靠着这些,我的生活也还相当的不错,而且我的小日子也始终有滋有味儿的向前转动着。”王叔非常自豪的和我说。
“但是当上了扎纸匠,鳏寡孤独是大概率会粘上一个的,王叔还是怕啊。”王叔说着说着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