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辉想,他的确没什么担当。
自从安安辞世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安安的父母。
他不敢面对他们。
想了想,方景辉离开了天台。
天色渐晚,他去了超市,买了上好的烟酒,买了许多水果,还买了一箱子的黄桃罐头。
安安的母亲最喜欢吃黄桃罐头了,每次跟着安安去见父母,他都会买一箱黄桃罐头。
方景辉把这些全都打包,放到了车子的后备箱,循着他一直惦记着的地点开去。
大约开了一个多小时,他才开到了安安父母家。
他抬手敲了敲门。
“谁啊?”
里面,传来了安安母亲的声音,“老周,你去开下门。”
听到这道声音,方景辉突然有些局促。
他搓了搓手,吞咽了口水,“伯父,伯母,是我,方景辉。”
下一刻,房间里没了声音。
大概隔了两分钟,也没人开门。
方景辉的心情,也跌落谷底。
看起来,是不会开门了。
也正常。
安安离世已经六年了,这六年来,他一次也没有来过这里,只是偷偷叫李队问了安安葬在哪里,年年去看看安安。
“伯父,伯母,我是来看望你们的,如果你们不想见我,我给你们也买了点儿礼物,等我走了以后,你们记得把礼物拿进去。”
里面仍旧没有声音。
“……那我就先走了。”
方景辉犹豫了一阵儿,还是出了声,随后,转身就要离开。
“咔嚓。”
门开了。
“方景辉,等一下。”
周父的声音响起,“来都来了,进来坐坐吧。”
“伯父!”
方景辉步伐一顿,转过身去。
“愣着做什么?过来搭把手。”
周父抱起了一箱黄桃罐头,“拿不了。”
“好,好。”
方景辉连忙走回去,把买来的礼物一起提了进去。
等把东西提进去之后,方景辉站在门口,“伯父,伯母,这些年来……你们过的怎么样?”
“站那儿做什么?进来聊。”
周母拿了一次性水杯接了水,催促着方景辉,“换拖鞋啊。”
方景辉打开了鞋柜,鞋柜里,放着一双蓝色的41码的拖鞋。
在看到这双拖鞋的一刹那,方景辉整个人的神色,都不免呆愣了住。
这双拖鞋,是以前安安特意给他买的。
“爸妈,景辉经常会来的,我们家里呀,应该多放一双拖鞋。这双就是我给景辉买的拖鞋,就放咱家门口的鞋柜里,景辉一来就有的穿,这样才像是一家人嘛!”
他们……没把这双拖鞋扔了,反而还一直放在鞋柜里?
方景辉愣了一会儿,才把这双拖鞋从鞋柜里拿出来,换上。
“进来坐。”
周母招呼着,“我去洗点水果。”
他看了一眼周父周母,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六年不见了,他们好像……老了许多。
方景辉有些局促的坐在了沙发上。
第一次登门的时候,他很紧张,也万分局促。
但,安安几乎不离开他的身边,一直陪伴着他,在他和她父母之间不断的缓和着气氛。
“放心吧,有我在,必不可能尴尬!也必不可能让我的父母为难你的!”
安安说到做到。
但……现在,安安不在了。
他们之间可聊的话题,好像也少了很多。
“最近我还挺喜欢看电视剧的,我看了一部什么……偷偷藏不住?你觉得好看吗?哈哈,是个甜宠剧,我不喜欢看这种剧,我想着,要是安安还在的话,肯定想看,还想跟我抢电视遥控器的……就看了看。”
“伯父,我没看过。”
“也是,你工作比较忙碌嘛,肯定是没什么时间看的。”
周父干笑了几声,“我看新闻报道说,槐城最近有一起连环杀人案……你最近是不是更忙了?”
“嗯,是挺忙的。”
方景辉说:“凶手比较狡诈,整个警局都挺忙的。”
“哦。”
周父说:“你要是忙的话,可以不来,我们夫妻俩过的也挺好的。”
这是……在赶人吗?
“我洗了葡萄,吃点。”
周母把洗好的葡萄放到桌上,“小方啊,来就来,怎么还买了这么多东西,家里就我和你伯父两个人,吃不完的。”
一边说着,周母一边剥了葡萄皮,吃了颗葡萄,“嗯,好甜,你们快吃。”
“谢谢伯母。”
方景辉拿起了葡萄,有些局促的剥着皮。
周父拿了葡萄,但却没有吃,只是放在手里,不知道想些什么。
他问:“你们警局是不是有新的案子,就不去查旧案子了?”
“不不,不是的。”
方景辉连忙说道:“所有的案子都会查的,只要旧案子有了新的线索,也都会尽快去查。”
“哦……”
周父又问:“那六年了,安安的案子,还是一直没有进展吗?”
“……有。”
方景辉犹豫了一下,把剥好的葡萄放下,站了起身,对着两个人的方向鞠了一躬。
“伯父,伯母,六年前,是我没有照顾好安安,没有保护好安安……我对不起安安,也对不起你们。但是,请你们相信我,这六年来,我从来没有一天放弃过查明真相、逮捕凶手。”
“身为警察,我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查明真相、逮捕凶手,是我的错;身为安安的男朋友,没有保护好安安……也是我的错。但,我一定会给安安一个交代,也给你们一个交代!!”
“唉,小方,你过来坐。”
周母沉沉的叹了口气,对着方景辉的方向招了招手。
“我们没怪你。安安的葬礼,你没有来,我们当时也觉得你没有良心……后来,你们队长和我们聊过,我们知道安安的案子性质没定成自杀,是你的努力,我们也知道,安安走了以后,你还试图自杀,想跟着安安一起走……好在送医及时,急救成功的,我们相信你们的感情,也从来没有把安安的死怪在你的头上,你也不用一直这样小心翼翼,也不敢来见我们。”
“你记得吗?你第一次上门来见我们,和安安一起离开的时候,安安说她有东西忘拿跑回来了,她不是忘拿了东西,是跟我们说了句话。她说,你是个很好的人,如果我们不能把你当女婿看待,那就把你当干儿子看待。”
“现在,安安走了,我们俩也挺孤独的,在我们心里,你和安安早就已经结婚了……你要是不嫌弃,你就是我们的女婿,就是我们的干儿子。”
方景辉的世界里,好像,又溢出了一抹光。
救赎的光。
一直囿于心里的困局,似乎有处宣泄。
他有些出了神,定定的看着周母,随后,又深深的鞠了一躬。
“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