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苏羽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值得吗……？
以一座城市，数千名驭诡师的生命，包括三位局长，高阶驭诡师战力，
换来了只有数万不到的普通人存活，
这其中还是大半觉醒不出有用的能力，参与到与诡异的战斗中的人。
如果从全人类的角度出发，这种行为无疑是相当不划算的，
牺牲战力，只为了救活累赘。
可，若说不值得，那岂不是否定了那些牺牲的驭诡师战斗的意义，
更何况，这不就是驭诡局成立的初衷吗？
苏羽脑海思绪一片混乱，沉默半晌，他最终只能呆呆的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到底，值不值得呢？”
叶言点点头，轻笑着问道。
“苏羽，你觉得，人类能存活至今，靠的是什么？”
“什，么？”
苏羽愣愣的抬起头，注视着叶言，
他感觉自己此刻就像个求知若渴的孩子，等待着老师的解惑。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原本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却变得有些不合理，
苏羽感觉心中一直坚定的信念，被动摇了。
“普通人在诡异面前，是那般的脆弱渺小，
哪怕是驭诡师，在面对诡异时也大多如履薄冰，世界上九成九以上的领土，
全部由诡异统治。”
“人类的高端战力，在真正恐怖的厉诡面前，是那般的脆弱，不堪一击。”
“可偏偏人类能存活至今，你认为是依靠什么？”
苏羽思索半晌，最终还是给出了一个自认为合理的答复。
“是，信念吗？”
“呵~”
叶言手指轻敲着桌面，没忍住发出一声嗤笑。
“不，不对吗？”
苏羽眼神中满是迷茫。
叶言摇了摇头，给出了一个让苏羽瞳孔骤缩的答复。
“是，蚕食。”
“什，么？”
叶言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在餐厅内环视一圈，看着这群衣着靓丽，
享用着香甜可口食物的人们，眼中满是漠然。
“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自认为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殊不知他们的未来，
其实完全不在他们手中。”
“九成九以上的人类，命运都掌握在那不足零点一成的人类手中。”
“而在这个世界，那零点一成的人类，就是……”
“驭诡师？”
苏羽猜测着补充道。
“正确。”
叶言笑着点了点头。
“普通人在诡异面前，是无力的，只有引颈受戮的份，能够跟诡异对抗的，
从来只有驭诡师。”
叶言回忆起初见红衣时的场景，那个改变他命运的一天，
他足足被红衣杀死，吞噬了数十次，对这一点他最有体会，
普通人面对诡异的无奈。
“驭诡师保护普通人，再由普通人中觉醒培养出更多的驭诡师，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不断提高人类的战力，最终逐渐平衡与诡异战力上的差距。”
“本该是如此才对，可却出现了，人类驭诡师大量牺牲，
却救了一群没有成为驭诡师资质的普通人，
不管从哪个角度上看，这都很不合理，不是吗？”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你觉得又是什么？”
这一回，苏羽只是愣愣的摇了摇头，叶言这一番话，对他的三观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他现在只想知道，叶言的回答。
“是羁绊啊。”
叶言冷笑一声：“又或者可以说是，纽带。”
苏羽眼中满是疑惑，将懵逼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驭诡师终究也是人，也会有自己的家庭、朋友，社会关系。”
“每一位驭诡师之间，由这无数的关系牵扯、勾连，
最终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社会关系网络。”
“打个比方，一位原本只想保护自己家人的驭诡师，有一天在路上看到了，
自己妻子最好的朋友被诡异袭击，你说，他是救还是不救？”
苏羽没有任何思考就给出了答案：“应该，是会救的吧。”
叶言点点头，继续道：“这就是这张网的可怕之处。”
“一开始只想着保护自己，保护家人的驭诡师，会因为这张网的关系，
逐渐扩大保护的范围，妻子的至交好友，孩子的伴侣，亲戚的长辈等等。”
“以这一位位驭诡师为中心，构建出了一张张人际关系网，
无数张人际关系网构建在一起，就会形成一张名为社会、人类的大网。”
“最终，那位驭诡师最初的想法，就会因为这张网，在这种无形的影响下，
被潜移默化的改变，演化成为了……”
“驭诡师，就应该要保护人类！”
叶言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语气莫名。
“诚然，有一些驭诡师由于特殊的关系，能够不受这张网的影响，
但不可否认，绝大多数的驭诡师早就被这张网套牢了，无法挣脱。”
“时代的浪潮、声音下，个人的想法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不再是为了培养出更多的驭诡师战力，为了延续人类的生存而保护人类，
变成了，无差别的保护所有人。”
“这，不就是本末倒置了吗？”
叶言语气戏谑，不理会整个人已经彻底懵逼的苏羽，依旧自顾自的输出自己的理论。
“信念这种东西，在诡异初临的那段黑暗时光里，无疑成为了照亮人族的火种，
那个时期的人类，需要这种东西存在，否则只会丧失与诡异抗争的动力，沦为待宰的羔羊。”
“可如今，时代变了！”
“和平，多么美好的词汇，多少人向往的东西，人们沉浸在它美好的表象中，
却忽略了它的危害，尤其是，在人类无法与诡异抗衡的环境下！”
“人类的先贤，最初的那一批驭诡师，他们坚守的信念，时至今日，真的还存在吗？”
叶言语气平静，像是在询问苏羽，但却已经给出了答案。
“蚕食，才是这张网之下的本质。”
“今人蚕食古人，依靠他们的智慧、勇气、牺牲构建而出的阵法，磨平了棱角，
磨掉了斗志，沉溺在安逸的生活中。”
“普通人蚕食驭诡师，靠着驭诡师在阵法外拼命与诡异战斗、厮杀换来的安宁，
过着心安理得和平生活，从未想过自己为何能健康的坐在餐厅内，
享用着这些阵法外驭诡师们吃不上的美食。”
天海城覆灭之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阵法外，驭诡师们前仆后继的献身，
阵法内，无数人痛斥驭诡局的无能。
这难道，不可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