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詹府。
白故坐在窗前,任由微风吹拂着发丝。
对于昨日离去之时,听到的折城局势紧张,他莫名地有些在意——折城明明是邻城,并非他所在的执临城,有什么局势可紧张的?
算了,事不关己。
白故起身走向屋外。
如今的执临城天骄汇聚,经过了多人轮番提醒之后,白故觉得,或许应该更为谨慎些。
现下武馆、斗堂想定已经人满为患,倒是可以前往探查参试的同龄修士。
祭唁会典是在两日之后,期间每次为詹清衿察秽,之后都会有半日的空闲。
如此情况,正好以探查其他考生实力为由,将这半日空闲用于出府。
一方面可以真的探查一下参试的同龄人深浅,一方面也可以寻机会去往感应之地,一探究竟。
只是,若要再次出府,白故还要征得詹彦的应允。
但应该问题不大,毕竟他的身份已有那位青姑娘作保。
白故思索的同时缓缓行至院内,正要招呼仆役引路去寻家主,但透过小院的洞门,却是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詹明承。
说来,白故已经有几日没有见到詹明承了。
詹明承当日起初傲然凌人,但后来却为了詹清衿,转而恭维奉承于他,还挺有意思的。
当然,也或许并非是奉承,而是放下成见、坦露心声。
白故会心一笑,而后遥遥向詹明承拱手一礼。
“白兄。”
詹明承也很快来到近前,面带苦色地拱手见礼。
稍作寒暄之后,詹明承神色依旧有些不自然,带着些许窘态地说道:
“白兄,我……有个不情之请。”
白故见他这副模样,倒是不由得好奇起来,说道:“詹兄请讲。”
“白兄……”
詹明承言语吞吐,终是后退一步,躬身长辑,说道:“还请白兄……不计前嫌,为家姐祛秽拔毒!”
“所需诊金,詹家必然竭力满足!”
话落,场间顿时一片寂静。
白故简直是大惑不解,无语作答。
昨日不是已经答应祛秽之事,并且进行了察秽?
而且白故稍后请求出府之后,便要去为詹清衿再次察秽。
这詹明承到底在说什么呀?
此前白故以改进后的秘药淬骨昏迷了一天一夜,难不成詹明承也因某种原因,昏迷了三天三夜?
“詹兄,你这三天……不在府内吗?”
“嗯?”
“白兄如何得知?”
果然如此吗……
原来,自从那日白故与詹氏姐弟会面之后,詹明承便以搜查在真凶之前对詹公出手的贼子为名,请求詹彦得以出府。
出府之后,詹明承搜查贼人的同时,暗中四处登门求药。
一种名为献影叶的药材。
这种药材能够增长祛秽师的拔熙精纯度,是一种极为名贵的天宝。
甚至比之颜世之此前勒索的三株药材都要珍贵。
詹家原本有两株存货,但皆已为了请动祛秽师而消耗,甚至执临城许多世家的存货,也都被詹家收购,用以为詹清衿请祛秽师进行祛秽。
如此情况下,詹明承虽然在外面张罗了三天,但却是一无所获,所有好友皆是爱莫能助。
之后詹明承回到府内,因有些做贼心虚,便未去见詹彦,直接来了白故这里。
当然,詹明承并未向白故说出他这三日的动向,白故也就未有多问,直截了当地说到:
“詹兄……我已然答应为令姐祛秽,并且昨日便已进行察秽,今日稍后还要去再次察秽。”
“什么?!”
躬身长辑的詹明承猛地挺身,呆滞原地,表情……有些精彩。
不过几息过后,他的面上便显露出藏不住地欣喜。
之后詹明承的一番感谢略过不表,待到詹明承心情恢复平静,又说道:
“白兄……家姐看上去不急不躁,初次会面之时甚至为了家族拒绝了白兄。”
“但实际上,因秽毒有又可能影响参爻,以至于家姐在第二境敕熙境耽搁一年,心中其实也是分外焦急的。”
“要知道,家姐一心求道,两年之前年方十四,便曾因一门息术,孤身辗转千里入大祁求学。”
当年许多修行界德高望重的前辈知晓此事,便有评赞“清衿无瑕,沧渊灼华”,也是流传一时。
但詹明承并未深言,只是转而说道:“所以,依家姐的性子,可能会有所怠慢,但内里一定是尤为感念白兄的。”
白故这才看出,原来詹明承是这个意思。
詹清衿确实性情清冷,言辞再如何周到,也总会给人一种距离感。
白故虽然不在乎这些,但詹明承却是又代詹清衿感谢了一番,倒是让白故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时间流逝,随着两人的闲谈,詹明承得知白故要去请求出府观察其他考生,而后便执意与白故同去,要为白故美言几句。
……
……
午后,烈日灼灼。
出府的事情很顺利,在青姑娘的担保之下,添之为詹清衿祛秽以及詹明承的美言,詹彦很爽快地应允了下来。
而且詹明承主动请缨,请求随白故一同出府,去往各大斗馆探查其余考生实力。
此事詹彦也是答应了下来。
白故想要出府,必然要有詹家之人跟随,并且不仅明面上要有人陪护,暗中也定会有詹家之人监守。
明面上是詹明承陪着,白故倒也能方便许多,去探查感应之地的机会也会大上不少。
时间来到午后时分,詹明承不敢耽搁,提前来到白故住所,引着白故去往府内一处竹木葱郁的园林之中。
在园林的一处隐秘角落处,只见詹明承于一片杂草之中,猛然提起一块厚重石板,一条幽深的密道顿时显现而出。
密道四壁泛着点点荧光,并非漆黑一片,连接着一栋距城门不远的普通屋宅。
在密道内,两人全部换了一身衣衫,并且头戴黑纱遮面的帷帽。
这并非是普通的衣衫、帷帽,内层夹杂着特殊炼制的烙石粉,能够隔绝他人探查气息。
即便白故体内衍息气息纯净,并未诞产昭熙,无需隔绝,但也在詹明承的示意下换了衣衫、帷帽。
可见詹家之谨慎。
除此之外,詹家的整座密道,竟皆是特殊烙石铺陈,令白故第一次对詹家百年世家的名头,有了真切的认知。
渐渐地,两人来到密道的另一端——一处普通的屋宅。
屋宅坐落于一条小巷内,小巷颓旧逼仄,白故跟着詹明承行走其中,某一时刻,他的心中突兀而本能地,对着北方生出了莫名感应。
又是这种莫名感应。
并且似乎因为距离缩短的关系,此次生出的感应长久未泯。
感应之中夹杂的渴求感也更为明显。
白故暂且压下这股异样感,置之不理。
二人再前行,巷子直通大道,远远地便有嘈杂之声扑面而来。
“这些时日过去,为何没有一丝师家的消息,我还想见师仙子呢。”
“北道姝、南素卿,不仅师仙子未至,宁神女也无踪影,让人好生失望!”
“还有‘一朝天’竟也是了无音讯。”
“打扰一下,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位皮肤白皙、厚嘴唇,右眼眼尾下方一寸有圆痣的男孩……”
随着前行,嘈杂声愈发鼎沸。
“听说前些日子,折城城外再次发现了灾兽的踪迹。”
“两日之后,詹家就要召开祭唁会典,看来终于验明了凶徒,打算公之于众了。”
“真凶定然来历不浅,如此大的事端,庙堂之上却无声音传出,蹊跷。”
白故与詹明承迎着声浪不紧不慢地走着,踏上大道汇入人流。
楼台之上坐着衣衫华贵之人,彼此闲谈、观望街道;道路旁阁楼、商铺之内人流聚集,进行庇简战、伏太司者众多。
再向远望,依稀能够看到烙榜周遭人头攒动。
路途间,白故与詹明承遇到一驾华贵马车,于拥挤的道路之上一路驰行,所遇之人无不退避三舍。
“这是何人驾车,竟敢如此嚣张。”
有人低声问询。
“大祁历都,安氏。”
话落周遭顿现倒吸清气之声,有人磕绊道:“安……安氏?难道,难道是那两位?”
街道敞阔,待马车驶过之后便恢复了熙攘喧闹,白故两人继续前行。
不久,白故便与詹明承来到一处斗堂。
斗堂极为宽阔,其内喧声如浪,设有多处武台,每处武台周遭摆有桌椅,其上二楼亦有雅间,跑堂小厮忙碌地奔走其间,招呼各色客人。
二人来到斗堂之时,桌椅、雅间都已客满,于是两人只得伫立于人群中,观看各个武台之上的修士切磋。
嘈杂的叫好、笑骂、谈论声不断,白故仔细观察了许多修士之后,却是有些兴趣缺缺。
这里有不少修士小有名气,实力也于同龄人之中出类拔萃,但并非白故自大,这些人确实还不值得白故关注。
即便现下白故实力受限,也还是远强于这些修士。
“看来朔胧之外的众国虽然物资丰富,但环境却太过平和安宁,父亲信中那般的天骄,终究还是少数。”
白故心中自语。
随后他又专心听詹明承介绍了片刻,却更感索然无味。
他现在只想寻个机会,去往微骨感应之地。
“可是这些人,入不了白兄眼界?”
“也是,真正天之骄子,自然不屑在此供人评头论足。”
一旁,在与白故的偶然交谈间,詹明承发现了白故的意兴阑珊,两人也就边谈边走出斗堂。
繁华拥挤的街道间,白故与詹明承立于斗堂门前。
看着往来人流,白故注意到其中绝大多数都向着微骨感应之地行去,顺势问道:
“詹兄,我看许多人都向着北方而去,那里可是有着什么好去处?”
白故话落,在詹彦的眼眸深处,极短暂地划过一抹提防。
这是白故首次想要主导目的地。
不过念及白故为詹清衿祛秽,而且暗中有着族内长辈跟随,他也就压下戒心,说道:
“白兄果真心细。”
“北方确有一处好去处,而且也有许多天骄,甚至还可能会见到他们出手。”
“哦?”
白故看向詹明承,拱手道:“白故孤陋寡闻,倒是要劳烦詹兄带路了。”
詹明承稍作思索也便应下,而后默默引路。
其实自出府之后,白故微骨处便出现了感应。
此时随着两人的前行,白故微骨之处的感应愈发强盛,渴求感也愈发的迫切。
“詹兄,我们要去的地方,到底是何处?”
路途中,白故开口问询道。
“白兄之前并未来过执临城吧?”
前方,詹明承听到白故的话语,回首轻声答道: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
“庇尊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