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牧释略显失礼的提议,白故却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无论是察秽还是祛秽,都并非见不得人,此时察秽,反倒省却了稍后再走一遭。
厅内众人也确实怀着见识一番的心思,小钰更是从未见过祛秽师察秽,有些雀跃以盼。
不久,詹清衿便来至厅内。
来路上,已有仆役告知白故愿意为她祛秽,是以来至之后,她对众多长辈见礼之后,首先便是向白故道谢。
詹清衿性子清冷,做不到太过热情,但白故也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的真诚。
此前等待詹清衿来临之际,詹彦便已命人在厅堂正中布置了一张小桌,另配两张木椅,周遭摆有白故报出的各色药材,共计九味。
所谓察秽,便是祛秽师先以拔熙汲取药材,而后渗入患者沾染秽毒之处察探。
祛秽师们不仅培炼拔熙的法门繁多,彼此用以培炼拔熙的元熙也是独特各异。
是以每位祛秽师的用药都不相同,甚至即便每位祛秽师采使同一株药材,也会发挥不同的效用
一般而言,察秽阶段短则一两日,长则数月甚至更久。
厅内,待一切就绪,白故与詹清衿便分别于小桌两侧坐下,堂内院外也很快安静下来。
有游燕立于枝梢之上,视线越过敞净的窗台,好奇地注视着厅内的少年少女。
厅堂正中,只见白故伸出手掌,霎时便有三缕七彩拔熙凝显,润华溢彩,舞旋明灭。
馥郁的药香也随之逸散,弥漫满堂。
除却詹清衿,众人皆是首次见到白故的三缕拔熙,内心不由得泛起波澜。
虽然他们早有耳闻,但毕竟十六岁便身怀三缕拔熙的祛秽师,实在太过少见。
“如此年纪便能在祛秽师一道拥有如此造诣,当真不凡呐。”
此时,坐在牧释上首须发皆白的老者,不由得拂须夸赞。
感叹之际,白故的一缕拔熙已然钻入詹清衿手腕处的那抹嫣红。
这一抹嫣红,其实秽毒进入人体之时,少量残留于肌肤的部分。
秽毒一经沾染,便会顺着周身经脉抵达各大脏器,进行寄生并汲取养分。
若是将皮肤上的秽毒残留处剜去,则只能对脏器之上的秽毒进行察秽,如此反而令察秽变得麻烦。
随着白故的拔熙钻入残留秽毒之处的肌肤,刹那间的刺痛,纵使是詹清衿,也不由得轻哼一声。
与此同时,在座众人也皆是面容一肃,收摄心神、细细感应。
在他们的感应之中,詹清衿手腕处的秽毒内里,此刻正有着两股秉韵在缠纠对抗。
这两股秉韵,分别属于白故的拔熙与詹清衿所染的秽毒。
与此同时,白故的第二缕拔熙、第三缕拔熙,也是掠向其旁摆放的药材,掠夺其内的药力、药性,而后携之隐入秽毒。
在众人的感应之中,两股秉韵虽在缠纠,但却动中有静,对抗并不激烈。
由此可以看出白故很谨慎,也很熟练。
更重要的,白故的拔熙所散发的秉韵,与秽毒所散发的秉韵,两者的气息势同水火,针锋相对。
这代表白故的拔熙秉韵与秽毒不合,乃至是相克。
这对于祛秽一事是非常重要的。
祛秽拔毒并非只看拔熙多寡与强度。
修士只有七缕元熙,也即是说,祛秽师最多只能培炼出七缕拔熙。
而且每位修士的元熙皆不相同,各有光彩,受此影响,即使是使用同一种培炼法门培炼出的拔熙,其秉韵也绝不会相同。
詹家曾请到过一位培炼五缕拔熙的祛秽师大家出手。
然而,那位祛秽师的拔熙却与詹清衿所染秽毒……秉韵相生。
犹记得那位大家为詹清衿察秽之时,便如油助火势,秽毒立刻仿佛得到滋补一般躁动起来。
就仿佛一位阳气亢盛的病人食用壮大阳气的药方……
当时若非祛秽师大家掌控力极强,恐怕秽毒已然扩散。
是以祛治秽毒不仅要看拔熙多寡,秉韵与秽毒之间是否相克,也是极为重要。
便如此前所言,每位祛秽师都仿佛一剂药方,因此詹彦才会以詹家族主之尊,请求白故祛秽之事。
白故这剂药方虽然药力算不上强,但很可能如现下这般秉韵与秽毒对症。
渐渐地,众人望向白故的目光中,多了一丝莫名的意味。
能培养出白故这般年轻的高明祛秽师,可不是一般势力能够做到的,至少也要拥有庞大的资源。
詹彦也曾就此问询过青姑娘,但并未得到答案。
白故埋首察秽,某一时刻,詹清衿的手臂突兀地颤抖起来。
白故见状眉头一皱,当即三缕拔熙齐入,于秽毒边缘处游走,激发拔熙秉韵进行镇压。
不多时,詹清衿手臂便平静下来。
这一幕于在座众人并不陌生,随着拔熙汲取了多重药性进入秽毒,刺激得秽毒开始躁动,只要祛秽师及时镇压,而后停止察秽便可。
毕竟肌肤表面只是秽毒的残留,并非脏器之上的秽毒本体。
“多谢。”
场间,待白故的三缕拔熙压制秽毒躁动,回归息舍,随后便听到詹清衿轻声道谢。
此时此刻,詹清衿的鬓角已是微湿,于身染秽毒者而言,察秽期间会感到各式痛楚,并非只是在惬意等待。
但她看向白故的目光之中,却有着一份希冀。
她很清晰地感受到了,白故的拔熙确实与其所染秽毒秉韵相克。
“白公子如此年纪便身怀三缕拔熙,技法娴熟,当真是让我等大长见识呐。”
此时,詹彦也是含笑开口,白故进行察秽已有半个时辰,不仅耗费心力需要休养,詹清衿的秽毒躁动过后,也是需要时间来彻底平息。
詹彦开口过后,詹家的三位族老,以及牧释上方的老者,也是相继开口夸赞。
“詹姑娘所染秽毒虽然棘手,但也并非全无希望,我会竭力察秽,寻觅祛治之法。”
众人客套了一番,只见牧释与詹彦对视一眼,詹彦开口说道:
“白公子愿意为清衿祛秽,詹家已是感激不尽,只是……”
“只是,詹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是否当讲。”
詹彦作为一族之主,此时这般正式,倒是令得白故不由得眉头一皱,说道:“詹家主请讲。”
“如此,詹某先行多谢白公子。”
詹彦一声道谢,而后转而看向牧释。
“接下来便由我来说吧。”
只见牧释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说道:“毕竟,此事需要我的易化之……法。”
牧释再次提及他的易化之法,只是这一次吐字之时,他加重了最后的“法”字。
这不由得令白故双眸微眯。
世人常言的息术,实际名为离息拢化术。
而在此之外,还有一种“法”,名为肃息法。
常有人会为息术冠以“法”的名讳,是以白故并未在意。
但此时牧释再次提及,难道……
术跟法,可是有着天差地别的。
一旁的牧释始终在观察白故,见到白故双目微眯,似已察觉,嘴角微笑的弧度愈发大了。
不过,牧释并未正面承认,而是继续说道:
“小兄弟,我这易化之法,不仅可以易化面容、昭熙气息。”
“还可以易化……拔熙!”
“是的,就是你们祛秽师用以祛治秽毒的,拔熙。”
“只是,我全力施为,也只能将自身的两缕元熙,易化为拔熙罢了。”
牧释的话落,白故却是心神大震。
于祛秽师而言,拔熙是最为重要之物,每培炼一缕都要耗费海量的灵药天宝。
但牧释居然可以易化?
更甚者,每位祛秽师的拔熙虽然是独特的,但也受制于此,遇到秉韵相生的秽毒便几乎无法祛治,而牧释的易化之法,显然没有这层顾虑。
只要相生,换另一祛秽师的拔熙易化便可。
至于牧释所言只能易化两缕拔熙,倒是只有牧释知晓真假了。
震惊过后,白故很快平静了下来,转而陷入沉思。
詹彦的这个不情之请,不出意料应是由牧释易化他的拔熙,而后协助他为詹清衿祛秽。
只是,对于一名祛秽师而言,拔熙的独特性无疑是极为重要的,乃是自身祛秽拔毒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