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关系到为小女祛秽……”
堂中，对于詹彦的请求，白故并不意外，在其开口之时便有猜测。
只听白故说道：
“承詹家主看重，白故愿意为清衿姑娘祛秽拔毒。”
话落，原本詹彦顿时心生惊奇。
青姑娘、牧释以及其余众人，也是感到意外。
他们没有料到白故会答应的如此顺遂。
要知道之前詹家为了确保安全，可是连番拒绝了白故出府报名府试的请求。
白故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毫无波动。
白故尚且年幼之时，他的母亲时常沾染秽毒，对于母亲遭受的痛楚与折磨，白故感同身受，最终更是因此踏上祛秽师的道路。
以祛尽天下秽毒为己任，这是他的向往。
即便是未来可能成为敌人的他国修士，白故也会为其祛秽行医。
这并不代表他忘记自己的使命，他仍在全力为朔胧获取祀兽血肉，日后更会于战场之上舍命厮杀。
向往归向往，使命归使命，他偏要如此。
他或许是有些贪心了，但他不会放弃两者任一。
他向来知礼随和，甚至沉稳的不似少年，但实际上，他的内心深处始终存有一份倔强。
一种名为偏执的倔强。
堂中，詹明承按下心中惊奇，说道：
“公子仁心，詹某替小女先行谢过白公子。”
詹彦话语之间，也是透露出些许欣喜，而后当真起身向白故拱手一礼。
詹家为詹清衿请过许多祛秽师大家，其中甚至有两位拥有五缕拔熙的大师。
只是，祛秽一道，并非只看实力强弱。
简单来说，每位祛秽师都仿佛是一方药剂，药效强弱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要对症——这关系到每位祛秽师拔熙的秉韵。
身为祛秽师的白故作为一剂药方，虽然药力比之那些祛秽师大家有些勉强，但万一要是对症呢？
詹彦也算是为詹清衿，再次寻到了一剂药方。
当下便听詹彦道：“白公子愿意为清衿祛秽拔毒，我詹家定然不会亏待白公子。”
“所需诊金，白公子但说无妨。”
迎着众人目光，只听白故道：
“詹家主应该还记得多日之前，颜先生曾向詹家讨要了三味极其珍贵的药材。”
“便将那三味药材作为诊金即可，无需其他。”
那是讨要吗？
那分明是勒索。
白故话落，詹彦脑海顿时浮现颜世之俊秀的面庞，硬是从中看出了点丑恶来。
毕竟那三株药材，确实极为珍稀。
此时将白故与颜世之一对比，白故顿显光明磊落。
这小子，倒是聪明。
一旁的牧释，以及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此时也是双眸微眯。
白故以退为进，虽不索取诊金，但却是让詹家承了他的情。
人情债，可比些许资源贵重得多。
相比此二人，方青杞知晓白故的身份，对此感受也更为深刻。
于朔胧军探而言，能跟世家搭上线可是很重要的。
众人对于白故的这番决断，也是有些欣赏。
然而事实上，白故行事一向只求问心无愧、念头通达。
此前颜世之勒索的三味药材，确实用于白故改进淬骨秘药，也确实极为珍贵，足以当做诊金。
仅此而已。
不知是看出了白故的心思，还是十分过意不去，詹彦与白故推让了一番，最后说道：
“我观白公子气息，似乎即将踏入敕熙境，不知白兄可有心仪的学府？”
学府……
白故微微垂首。
年少的修行者踏入第二境之后，大多会选择加入某一学府，在其内学习离息拢化术，也就是俗称的息术。
但白故来自朔胧，却是尽量不能有束缚，同时还要注意隐藏身份。
“现下白故只想跟着颜先生周游四方，暂无加入学府的心思。”白故简单回应了一句。
“白公子，学府可是很重要的……”
詹彦说道：“若白公子有意，筑沐微院随时可入。”
詹彦的话语令得白故不由得抬眉。
筑沐微院坐落于尚彰国都云岱，可谓一国最高学府。
詹彦居然说随时可入，即便黎州詹氏乃是百年世家，簪缨世胄，似乎也有些狂妄了。
但随后詹彦的解释，却让白故知晓是他误会了。
筑沐微院有着同砚一说，每届学员的前十席，都可将院外之人带入院内同读，没有任何掣肘地享用学院资源，也无需付出任何代价。
同砚名额是很珍贵的，可以用于赠与、交易，是专为奖赏激励学生而设，每年都能卖出不菲的价格。
“清衿是筑沐微院四届学员之中，第二届的……第二席。”
“拥有两个同砚名额。”
即便是詹彦，话至此处也是捎带些许骄傲。
为人父母，最大的欣慰莫过于此。
但随后，詹彦却是微微摇头道：“本来是首席的，只是……”
白故不由得双目微眯。
詹彦并未再说下去，但白故已然猜到，恐怕是担心秽毒可能对参爻有所影响，迟迟未入参爻境，才使得詹清衿的首席之位被夺，掉落为第二席。
即便如此，也已不负盛名。
毕竟筑沐学院，几乎可称作是尚彰的最高学府。
解释过后，詹彦便说道：“白公子为小女祛秽拔毒，小女邀公子为同砚，亦算是一段佳话。”
詹彦盛情之下，众人甚至怀疑詹彦有意撮合两人，可见詹彦话语之间，还是带有几分真心的。
然而，白故还是再次拒绝了。
并非白故刻意清高，他虽然很多时候都对诊金点到为止，不会刻意以祛秽谋取利益。
但一些大世家的酬谢，白故其实是愿意接受的。
一来可以用以培炼拔熙，日后救助更多患者，二来也可让对方不至于牵肠挂肚，过意不去。
但不巧的是，筑沐微院实在太过特殊。
曾有段时间，白故的父亲为了激励白故修炼，在信中大量提及垠沧彼端一些天骄的事迹，以及不少隐秘。
其中便曾提及筑沐微院数量庞大的太司石。
每年筑沐微院都会向学生提供大量的太司石，价格低廉，不仅品阶不低，甚至其中还会有“异太司”。
究其原因，便是筑沐微院所拥有的有一座太司石矿发生了问题。
虽然父亲的书信之中并未明言，但也暗示了那座太司石矿山，因为某件事与一尊邪祟莫名产生了瓜葛。
这种情况的存在，使得筑沐微院偶尔会产出一些“异太司”。
白故的父亲之所以知晓这些，也是因为这其中，还牵扯到了朔胧军方。
像这种稀缺资源，不知道多少势力盯着，内里时刻暗流涌动。
白故作为一个需要遮掩身份的探士，自然要尽量避开筑沐微院，以免暴露。
甚至，白故有两位同伴已的先行前往京都，日后与其汇合之时，恐怕还需刻意避开筑沐微院。
另一旁，詹彦见白故再次回绝，张口欲言，最终却还是无奈一笑。
再推让下去，便显得有些失礼了。
不知他那位高傲的女儿，在知晓此事后，心中该是何种滋味。
詹彦之所以如此想要答谢白故，便是源于此。
知女莫如父。
眼见两人将事情谈定，其余众人看向白故的目光也是有了些许变化。
白故到底是让詹彦承了这份人情债。
与之前不同，筑沐微院的同砚名额很贵重，短期来看，甚至比詹家的人情债要重要。
能够放弃筑沐微院的同砚名额，单这份定力，已是超越了许多同龄人。
而且，应该还有着其他长远的谋划。
青姑娘心道：“身怀三缕拔熙，却被朔胧放任自流，果然不是易于之辈。”
只是，如此年纪便有如此城府、算计，倒是……
众人没有再想下去，人各有活法，他们不想对旁人的选择品头论足。
其实倒也不怪他们，他们已然见惯了人心鬼蜮，推算旁人意图之时，不免会将结果归咎于利益。
他们的身份、地位，令他们必须这般揣测任何事物。
只有小钰单纯懵懂，觉得白故乃是凭借一份初心，对于诊金报酬点到即止，根本没有想过什么所谓的人情债。
她送人品尝糕点之时，同样也没有着许多的念头。
场间，随着事情已然尘埃落定，牧释却突然说道：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便在此时此地察秽，也让大家见识一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