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咋没有在老外婆屋头生呢?”
当时才十五六岁的小姨问道。
“妹妹吔,你在农村长大的,你又不是不晓得。”
“哪个生娃娃敢在别个屋头生嘛?”
“就是生到半路上也不能生在别个屋头。”
“可是这个是老外婆屋头呀?”
“都是一家人,他们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小姨继续坚持自己的观点。
“呃,那才要不得呢。”
坐在边上的姨姨舅妈们立刻七嘴八舌地向小姨开炮:
“别个当时可能不得介意,可是后头要是他们屋里出点儿啥子不顺的事情,就都要怪到你头上了。”
“哦,还这闷复杂呀?”
小姨赶紧吐吐舌头,不敢说话了。
妈妈择着菜,继续讲我出生那天的故事。
“我当时肚子一痛,就赶紧走呀。”
“到了街上医院,我从荷包里头找到你们姐夫哥寝室的钥匙,打开门就跑了进去。”
“过了一哈哈儿,三娃儿就生出来了。”
“医院煮饭的郑嬢嬢听到娃娃哭,就跑了过来。”
“她看到我生了一个娃娃,就赶紧去叫来妇产科的张医生,帮忙把脐带剪了。”
“下午你姐夫哥回到医院的时候,娃娃是包在衣服里面的,我就哄他,跟他讲,生了一个妹崽嘎。”
边上的姨姨舅妈们听到这里,都一起哄堂大笑,我也在边上“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后头姐夫哥哪闷就晓得,是个男娃儿呢?”
小姨抓住最初的问题,刨根问底。
“哎呀,你们姐夫哥一天到处去看病也是忙得很。”
“那天他正好没有出诊,就陪到我一起在寝室里面吃晌午。”
“吃好饭后,他要逞能干,来给娃娃把尿。”
“他把包娃娃的衣服扯开,才晓得是个儿娃子。哈哈哈……”
“其实,我们都想要一个妹崽。”
妈妈接着说:
“前头两个都是娃儿,有个妹崽嘛,我们老了才有地方伸脚噻。”
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农村就是这样:
家里生了几个女儿的,就想再生个儿子来延续香火;
生了几个儿子的,就想再生个女儿来伸脚。
“伸脚”的意思就是,家里儿子长大后,都是会成家立业的。
老人和儿子媳妇天天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难免会磕磕碰碰。
一旦发生这样的事情,老人们通常会到自己女儿家去住上几天,消消气,散散心。
“大姐吔,你快莫讲了。”
“你生一个三娃儿嘛,可把我和幺妹儿给害惨啰!”
一直在专心择菜的二姨终于发话了。
“哪闷把你们给害惨了嘛?”
大家都带着疑惑的表情看着二姨。
“哎呀,那个时候大姐在街上医院坐月子,她把二娃子丢起在屋头。”
“姐夫哥他们几弟兄总共有好几个娃娃,他妈妈一个人就照看不过来。”
“妈就喊我和幺妹儿过去带二娃子。”
“那个时候二娃子快满三岁了,一天猴跳舞跳的,调皮得很。”
“带娃娃还没得好恼火,恼火的是煮饭呀。”
“大姐她们屋头苦得很哟,煮饭都是烧那些从树林里面刨回来的树叶子、竹叶子。”
“我和幺妹儿火都点不燃,后头还是姐夫哥的妈妈来帮我们引的火。”
“就是,就是,天啦,那个时候在大姐屋头烧火,硬是恼火得很!”
小姨在边上补充道:
“那些树叶子紧到(一直)烧不燃,我就把脑壳凑到灶孔跟前去用嘴巴吹。”
“结果那个火一哈就烧了起来,把我额头边的头发都给烧掉了!”
“第二天幺妹儿在那边带二娃子,我就回家背了几捆好烧的柴到大姐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