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光景到了初中和高中之后,也没有任何的改变。
家里本来就穷,也没有钱买闲书。
但是即使是我从外面借回来的书,也不敢在大人面前看。
记得那是初二的暑假,我从堂哥家看到一本《射雕英雄传》,就借过来边走边看。
我刚刚跨过堂屋的门槛,就被躺在凉椅上休息的奶奶,发现了我的聚精会神。
“三娃嘞,你在看啥子?”
“没得啥子。我在看从国哥哥那里借来的书。”
我赶忙拿着书走进了卧室。
为了不再被妈妈和二哥发现,我爬上了卧室里面用来堆放柴草的竹板楼,借着房顶上的亮瓦透进来的光线,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我刚刚看到“砰的一声,郭啸天又在桌上重重拍了一记,震倒了一只酒杯……”的地方,奶奶就在楼下喊了起来:
“三娃儿,三娃儿,你躲到楼上去,是不是在看呀?”
“哎呀~,你不要管我嘛,这又不是啥子坏书!”
我极其不耐烦地嚷嚷道。
“就是喊你不要去看坏书吔。”
“你晓不晓得,对面六分队那个韩朝生屋头的妹崽(女儿),就是因为看了啥子坏书,后头就颠嘎了(疯了)。”
“我这个不是得坏书!”
我在楼上跺着脚,柴火渣渣窸窸窣窣地掉了下去。
“你不要看了,你快下来!”
“你再看,等哈晚些你老汉回来了,我告生(告诉)他,你要遭跪香火。”
“哎呀,你好烦哟!”
我无奈地拿着书,从堆放柴草的楼上爬了下来。
“快拿过去还给你国哥哥!你在家里不准看闲书!”
“你还跟我说‘烦、烦、烦’?你这哈嫌我烦,等你读出了书,懂了道理以后就晓得不烦了。”
奶奶滔滔不绝地说着:
“你小叔叔读书的那个时候,我还不是管到他的。”
“你看他这哈在学校里头教书,用不着天天到太阳底下去晒,安不安逸嘛?”
“不管到你们,长大了能成才哟?”
我气呼呼地把书给堂哥还了回去,好几天都不再跟奶奶说话。
在学校里面,就更没有课外书可以看了,就只能到处去看各种各样的标语。
读初中的时候,班主任江老师经常把自己用毛笔写的标语贴在教室的砖墙上:
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在街上粮站的围墙上,还可以看到我爸爸他们用稻草扎成的笔,蘸着石灰水写的宣传标语:
“宪法是国家的根本大法!”
现在到了白水中学,跟小李子、向东他们这些同学混熟以后,好像就打开了一片课外书的新天地。
向东成天给我们讲解各种恐龙的特性,哪些恐龙最厉害,有时还在黑板上画来画去。
小李子成天捧着他买来的那些书,向前后左右的同学推荐着。
好像大家不读那些书,就是巨大的损失一样。
在宿舍里,大家的床上都摆着好几本闲书,有空就拿起来翻上几页。
在老家的时候,处处都有人盯着我,不让我看任何的课外书。
到了白水中学后,终于自由了。
十分幸运地,我遇到了这么一群喜欢读书的同学们。
这些同学不仅仅喜欢读书,还喜欢音乐。
向东和小李子都喜欢吹口琴,经常在宿舍里面一起练习。
向东的和弦吹得特别的好。
只见他双手握着口琴,右手在口琴下方形成一个空腔,随着节拍一松一合,空气中就传来了悠扬的乐曲与极具节奏感的和弦。
小李子是郑智化的粉丝。
他跟买三毛的书一样,从新华书店把郑智化所有的磁带都买了回来,天天用那随身听不停地播放。
他还经常在上自习课的时候,一边做作业一边哼唱:
“你那美丽的麻花辫,缠那缠住我心田,叫我日夜地想念……”。
有时候,同学们会抗议他影响大家的学习。
他却凶巴巴地用他那英语科代表的身份来作挡箭牌:
“明天早上要在我这里背英语课文啊,你们到底还想不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