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小心翼翼的态度刺痛了顾棪的心。
这一个月以来发的疯，除了折磨他自己以外，也在折磨着真正关心他的人。
他试着扯着嘴角，想要给母亲一个微笑，却惹得何卿韵更加难受了。
七年过去，顾棪的修行速度飞快，大大出乎张三淼意料。
但他仍旧不肯教授顾棪天擒阵的用法。
张三淼总说时机未到，他的实力还是不行。
顾棪当然不信，于是向老头发起了挑战，若老头输了就必须教他，赢了顾棪以后绝对服从他的安排。
看现在顾棪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用脚趾头猜也知道他肯定是赢了。
他招式狠厉，没有任何忌惮，一点都不担心伤了张三淼。
那次对招过后，张三淼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
若是不知道内情，还以为二人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这场争斗，张三淼败了，他本就不擅长术法攻击，九门邱道长一直也对他这一点十分嫌弃。
时常劝他也要注意修炼术法，不然碰上大家伙都没法自保。
张三淼不甚在意，不喜欢逞凶斗狠。
他觉得那些术法杀伐之气太重，反而会坏了修行之人的心境。
他从记事起就专研阵法，要不是布阵需要灵力加持，甚至不愿意修炼术法，也就是说，老头的偏科是故意为之。
愿赌服输，修行之人最重承诺，既然答应了便不能反悔，否则会为自己招致不幸。
不出三月，顾棪就学会了天擒阵法。
张三淼一再交代他，此法对灵力损耗极大，一年最多可以用两次，否则会伤了根基，折损寿元。
不知顾棪有没有听进去，但二人有约定，学成天擒阵之时，从此便再无瓜葛。
顾棪临别前郑重在张三淼面前跪了下来，叩了三个响头便转身离开了。
七年，顾棪只在那个雨夜跪过。
从此二人再未相见，直到若干年后，顾棪为施行三人天擒阵再次上门。
张三淼循规蹈矩地学习先人阵法，年轻时也曾想过按照自己的意志改良某些看上去没那么合理的布阵。
每次都把自己折腾得够呛。
不曾想居然有人敢擅自更改先人阵法，还改得十分巧妙，挑不出什么问题。
即使不是顾棪求他，他也要看一看，这改阵的人究竟是谁。
说不定自己这一身本事还能后继有人。
作为主阵之人，张三淼在那次已然伤了根基，之后身体就一直在走下坡路。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在补充完整这次的天煞阵之后，生命已经走到了最后关头。
就算不是为了使天煞阵达到最佳状态，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与其担心死后阵法不稳，还不如在生前做了，这样自己也能安心地去了。
但这次的剥离，他没有使用遁阵符，而是以损伤自己的灵魂为代价脱离出来。
哪怕只有一丁点，他也不愿意阵法因为他受到损伤。
魂魄不完整，他很难再入轮回，只能在这世间游荡，直至有一日消散得无影无踪。
真是个倔老头。
用一辈子去守护一个阵法，到死连一个能够相伴的人都没有。
第二日，我将梦中所见告诉了顾棪。
他拿出那两张符纸，沉默了良久，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那夜他一夜未归。
早上回来的时候，人惨白着一张脸，一声不吭，怎么问都不肯说发生了什么。
我料定他这副样子肯定和张三淼有关，但既然他不说，我也不好追问。
每个人心底都有不能与他人言说的秘密，不问是一种善良。
研究院接了个大项目，合作者是一个德国公司，看起来实力不俗。
德方派遣一位负责人过来。
这位负责人名叫安娜，是一名华裔女性，但因为从小生活在德国，国语说得随心所欲，与她严谨的工作作风十分不符。
安娜曾祖辈曾是N市人，姓钟，出身世家大族，为躲避战乱逃往德国，那个时候安娜的父亲还未出生。
或许是血缘的原因，她骨子里对这个地方有一些说不明白的亲近。
只是当时的家已经变成了公家的地方，现在进家门是要买门票的。
安娜的祖父给她取了个中国名字，叫钟念婉，说是为了纪念钟家的祖先。
据说，钟家祖先子息单薄，是靠一名女子撑起了门面。
那女子名字里就有一个婉字。
在那个时代，女性的名字不配完整记录下来，就算她是家族的功臣也不成，所以没有人记得她的全名是什么，只传下来有一个婉字。
安娜语言不通，我作为研究所里唯一的闲人，顺其自然地充当起她的向导。
我们买完门票进去。
入口大门的现代风格与院内考究的建筑格格不入，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屋内的陈设，大多已经没有了，只剩一个个空屋子，还有一些搬不走的装饰和家具。
有一处居室格外精致，导游讲解说，这里正是当时那位了不起的钟家先祖住的地方。
进门之后，我立刻觉得浑身的汗毛全然竖了起来，周遭立刻响起一阵阵窃窃声，叽叽喳喳，吵得人头疼。
回过神来，安娜正一脸担忧地看着我：“路先生，您看起来不太好，是坏掉了吗？”
……
她应该是问我是不是不舒服吧。
我回了回神，表示一下歉意：“抱歉，可能是昨晚没有休息好，觉得有一些累了。”
安娜认真地点了点头：“那好吧，我们就先撤退吧，找个地方安息一下吧。”
我扶了一下额头，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她：
“安娜小姐，是休息，不是安息，安息这个词在中文里是用在死人身上的。”
安娜连连道歉，我们找了一处小餐馆准备吃饭，顺便休息一下。
这里是一家面馆，人气挺旺，我们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等到座位。
落座后，店主热情推荐了招牌皮肚面。
安娜不明白皮肚是什么，我和她解释是猪皮做的，她表示十分震惊，无论如何不肯尝试。
店家觉得好玩，就给她推荐了大排面，她犹豫了一下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