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住所很是老旧,屋顶崎岖不平,甚至好像还有破洞。
破败不堪,说是鬼屋都有人信。
但这少年衣着华贵,仪态端正,像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雨水渐渐让少年的身体开始失温,他开始瑟瑟发抖。
但他依旧挺直脊背跪着,倔强得让人心疼。
一阵电闪雷鸣过后,门被打开了,出来的是一个精瘦的老头,正是张三淼。
张三淼打着伞,手里提着油灯,看着这个在自己门前跪着的少年,脸上有些不忍:
“孩子,回去吧。
我老头子不会收你,更不可能助你去找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这天底下没有你口中说的什么天擒阵,
就算是有,我老头子也不会,更不可能教你。
你本是有福之人,还这么年轻,不要牵扯在情缘里太深了,会害了你。”
那少年踉跄着起身,对张三淼道:
“我父亲教过我,对待长辈,要重礼仪。
但若长辈不要礼仪,就要先礼后兵。
这天底下有没有天擒阵不重要,但我手里有一张从九门要来的遁阵符。
这符可以让困在阵法中人或是灵魂,安全的摆脱出来,若这阵法不止一位,甚至可以将伤害转移到其他位置上。
老头,你敢不敢拿天煞五行阵跟我赌?”
张三淼脸色一变,没想到九门的人把他卖了,他冷声说道:“屋外冷,还是进屋说话吧。”
两人进屋之后,张三淼自顾坐下,也不管少年。
好在少年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主,挑了个还算干净的椅子坐下了。
因为在大雨中待得太久,他的面色有些发白,嘴唇也有些发青。
他眼睛像顾航,性格也好,脑袋还聪明,顾盛筵生前最喜欢这个孙子。
一个月前,一向身体康健的顾盛筵突发急症,临死前就想见见这个心爱的小孙子。
当时顾棪因为跟肖堔闹了别扭,独自外出,连顾盛筵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
他很自责,难过得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眼睛下面印上青色,好不容易静下心来,接受现实。
但在第四日的早晨,他又得知了肖堔被压在巨石下,尸骨都没有找到。
双重打击之下,他一下子昏厥过去,两天两夜才醒过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顾家与肖氏父母竭尽一切力量寻找肖堔的下落,依然无果。
顾昀更是直接找上了九门和张三淼。
答案是没有,没有成鬼,也不可能活着。
他彻彻底底的消失了,一丝痕迹都没有。
顾航无奈将结果告诉他,想要儿子死心,没想到一向天真烂漫、乖巧听话的儿子竟然性格大变,变得乖张狠戾,疯狂得可怕。
他以顾家的名义胁迫九门拿出遁阵符,现在又到张三淼这里以天煞阵来威胁张三淼。
顾航没有阻拦他,他只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自己的儿子。
顾棪一直乖顺听话,即使父亲和他们夫妇俩对他百般娇惯,都没有宠坏他。
他好像生来就该是被众人疼爱着,也真诚地爱着每一个疼爱他的人。
在失去爷爷和爱人之前,他一直都过得太顺了。
顺到这样一次巨大的打击他根本无法承受。
所以顾棪把那个柔软天真的自己藏起来,他披上冷漠的人皮,把自己伪装起来。
张三淼见过顾棪,与现在的样子截然不同。
那时他只觉得顾棪是个不经世事的小少爷,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少年会冷着脸来威胁他。
他心中无奈,知道跟这小子不能硬碰,于是想通过另一个方式来劝他:
“孩子,不是我不愿教你。
你我属性相克,我只能帮你入门,在修炼上能帮你的地方不多。
修行阵法并非一朝一夕,必须要有一定的灵力支撑,你家大势大,就算是请邱老道亲自教你,九门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你为何非得为难我一个孤寡老头子呢?”
顾棪不为所动,对他这番说辞很是不屑:“邱老头实力不行,而且他也不会天擒阵。”
张三淼急了:
“这天擒阵阵法强大,就算是以老头子我现在的修为,也不敢轻易使用。
你怎敢大言不惭说要启用它?
老头我五岁就开始修行,跟你爷爷也差不了几岁,到现在也不敢说能够百分百控制这个阵法,你准备修行多少年?
难道一辈子就栽在这上面?”
顾棪本来冰冷的眼神蒙上了一层绝望:
“我不知道要修行多少年,但我知道要是今天我放弃了,心里的那口气就断了。
老头,除了这样,我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短短几天的时间,祖父和肖堔都离开了我,我受不了,只有折磨自己,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我顾家世代都在维持着天煞阵,你能不能就当还顾家一个人情?”
张三淼虽然对顾棪的威胁颇为忌惮,但总还是想要拒绝他。
顾棪此时软声求他,反倒让他觉得于心不忍。
这小鬼半个月来不止找过他一次,从未拿顾家来压他,这次应该是真的走投无路吧。
张三淼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都是孽缘,老头子躲也躲不过。
我可以指导你入门修炼,只是,修炼是一个枯燥又艰苦的过程,切不可操之过急。
我能教你的不多,担不起师父二字,你也不必拜我。
你我二人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
待你学成天擒阵法,你我恩怨两清,再无瓜葛。”
顾棪站直了身体,正对着张三淼,深深鞠个躬,然后离开了。
屋外大雨未停,门外顾航撑着伞等着顾棪。
看着儿子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他只觉得心如刀割,甚至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自己一直以来对顾棪无尽的宠爱是不是错了?
若是他像父亲教育他一样,从小对其严格要求、不过多的宠爱他,是不是他就能不会像今日这般颓废?
父子俩还不到门口,顾棪的妈妈何卿韵就迎了上来,这让她身上淋了不少雨。
她见儿子浑身湿透,面色发青,心疼得眼泪止都止不住了。
为了不让顾棪看着难过,她赶紧擦掉眼泪,领着顾棪到浴室,让他泡个热水澡。
然后又着急地端着一碗姜汤给他驱寒,因为太过着急,手被烫红了一片。